今夜这场乱,来得急,去得也急。
通天祭阵外围这一片临时城邦和行宫区,满街繁花如双方的战局般雨打风吹落,只余一地狼藉。仙修们的进攻确实是太突然了,他们花了一夜时间一口气把祭阵周围搅得一团乱,走时也滑不留手,叶落无声雁过无痕,以最小的人员折损从魔修们的追杀圈中紧急撤离,消失了踪影。魔修们从被惊动仓促应战到打完结束,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有的人忧心祭阵安危,被仙修们直接带乱了节奏有的地位比较边缘的魔门主君,没什么消息渠道,一觉醒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仙修们其实也并不算是大获全胜。他们本打算打破郁家的阴谋,彻底阻止祭阵的发动,最好还给各大魔门造成个重创什么的。因为祭阵戛然而止,入道者们突然消失,只能由云苦这么个小小修行者顶着压力强行上场,如此巧合之下,他们借先前残留的布置成功地阻止了祭阵直接推倒镜墙。祭阵如今是缺陷重重,除非大修已经不能再用。在这一层,仙修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
然而却因为郁清明半路杀出,打断了欧阳仇,仙修们没能完全毁去中央阵眼,原打算把祭阵夺到手后进行的某些关于道之战的计划也只好作罢。没办法,郁家家主的那“一念”往云端上传递了上去,大陆中央那道镜墙已经悄悄地被改变了。暂时还无人知道那同时发生在最高天道中的改变是什么,但他们道之战经由这一夜又跃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是确凿无疑的。双方看来也只能硬着头皮,重新思量……
总的来说,仙魔双方都没能完全压过彼此。他们各有胜负,又一次两败俱伤。
回到郁氏行宫。在一片收拾残局的忙乱之中,郁清明派人以自己的名义私下邀请各位血传兄弟姐妹过来聚会,名目是要跟大家讨论讨论,敲定郁家失去入道家主之后的种种章程。
郁清明在兄弟姐妹中的人缘算是极好,很多郁氏主君竟真给了他面子,说会来参加。得到回复以后郁清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在等待众人到来的空隙里,悄悄将云苦的残魂拿出来,低声问他“阿苦,要我叫医修来么?”
袖珍的黑龙卧在一小圈花萼般的静静魔火之中,一动不动,如一枚黑玛瑙雕玩。如果云苦还有意识他一定会说“没有必要。”但他毫无反应。果然只剩点残魂了。郁清明微叹,收起了这点残魂,寻思着以后试试用自己的凤凰黑火唤他醒转,实在不行还得送去下面的凡人王朝转个世,借投胎转生带来的神秘混沌之力补一补魂魄什么的……
“以后我不会再感情用事了。”郁清明凑近手心里的小小黑龙,像是对他说也像是对自己说,“你以前教我的那些,我总是逃避抗拒。我错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弱点,没有软肋了……我会做一个合格的魔门主君。如你所盼。”
云苦残余的道心魔影沉默而冰冷,静静长眠。
郁氏行宫暗流涌动。其他一流魔门的行宫里也暗流涌动。
祭阵已废,这里很快就将被魔修们彻底抛弃。他们要赶紧回极北群山大本营去争权夺势。平时约束着大家的入道者们消失了,那些仙修也功亏一篑暂时退了走,这实在是难得一遇的争权夺势之机。因为镜墙落下碎片来可以让魔修攻入修仙界这白日美梦,魔道入道们强压着大家为了全道大局团结一致快四百年了,各魔门互看不顺眼又无法发泄,如今正好,你扯你的大旗我凭我的心机,就看谁手腕硬、手段高!
公叔家、傅家、江家等一流魔门,借着仙修夜袭祭阵一事掀了桌子,正式表明不打算再听郁家计划行事。魔修们开始了大规模的内斗。
而撤退的仙修们,则在晨色微亮的荒野中赶路,赶回镜墙下的仙道根据地去。
快天亮了,地平线上抹着修魔界常见的血色,曦云殢日,红光微透,照在灰黑色的荒野上。
一队队灵气驱动的飞梭摇摇晃晃的。白远坐着,抱着自己的剑匣和师兄留下来的风铁重剑,望向旁边飞梭上被医修们包围的幼年天心月狼。
那是狼茜。
当仙修们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慌不择路地东奔西撞,被郁清明麾下的卫兵们逼到了墙角。狼茜纵使这些年里一改懒性,勤奋努力修炼,也不过是一个妖龄刚过百,差不多五重天大圆满的小妖族,毫无准备之下如何能应付那样的追杀?她差点直接殒命,还好仙修们来了才勉强被救。
白远闷闷不乐地搭话道“你还好吧?”
狼茜全身绑着绷带,只是靠仙道医修们无微不至的照顾才撑着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回去以后需要像姜甜一样换个身体了。
“……胡朱尘呢?郁子规呢?”她只关心这个。
“极北群山的线人传讯过来说,魔修们还没上门去胡朱尘就先躲起来了。反正那边也快乱了,应该没人记得要抓他了,他没事的,”白远说道,“至于小师妹嘛……我也不知道她干嘛去了……”
“这样啊。”狼茜也变得闷闷不乐了,“我还以为她会来找我呢。”
白远眯眼望向大片大片晨光熹微的血色荒野在飞梭之下掠过。
他已经把镜墙有变的消息用玉剑传给了各方仙修领队,完成了师兄的嘱咐。……然后呢?他接下来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