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样一段漫长且枯燥的旅途,修格也已经完全地适应了狂奔之鼠全力奔行时所带来的颠簸,不仅如此,他还养成了一个颇有些怪异的新习惯。
那便是在狂奔之鼠的背脊上进行自己的日常活动。
包括但不限于打盹、冥想、长时间的睡眠以及对那些积存在自己脑内的知识和记忆进行分类、整理或是深度的学习。
至于赶路、方向的辨认以及对潜在威胁的规避等工作,修格则托付给了狂奔之鼠以及镜中使者,前者基本上能够处理大部分的问题,个别不太好做判断的,则会由镜中使者进行辅助决策,实在处理不了,它们才会来打扰修格。
得益于这种特殊的模式,修格拥有了极其夸张的可支配时间。
之前修格用来对抗魇熊的“流浪者的篝火”,便是他花费了大量精力解析《黑夜之诗》后所得出的重要成果,这一成果让修格对疯诗人阿齐伏以及他的这些作品产生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观点和看法。
结合自己在暗渊荒原当中的所见所闻,修格认定,总是被梵恩居民们称为“疯诗人”的阿齐伏不仅没有疯,而且还一直保持着相当程度的理性。
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混乱文字,实际上都是对这个无序世界最真实、最贴切的描绘与刻画,不仅如此,那些以正常通用文字为基础扭曲而来的怪异纹路,还拥有着相当复杂且夸张的魔法承载能力。
当修格开始针对这些纹路进行深入的探索与研究时,他也忍不住为阿齐伏在魔法,尤其是魔法模型方面的技巧与能力而感到惊艳。
阿齐伏所展现出来的那些怪异灵感与惊人的创造力,包括对常规魔法知识的了解,都已经完全地超过了一般的魔法学者,甚至于,就连那些整天待在法师塔里面进行学术研究的深海级法师们,也无法在这些方面与阿齐伏相媲美。
毫不夸张的说,这样一个能够亲身在暗渊荒原当中旅行,并创作出这样一本“游记”的人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法师了,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他都算得上是一个传奇。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特殊且重要的人物,最终却只能在梵恩的历史记录里,充当一个无限接近于“疯癫小丑”的角色。
当然了,对于这种情况,修格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
毕竟在绝大多数时候,这种结局才算得上是一种常态。
在推导与解析那些古怪魔法纹路的过程中,修格也终于明白薇琳为什么会对《黑夜之诗》如此的迷恋了。
那些隐藏在《黑夜之诗》内的学识实在是太过于特殊了,它们乍一看,似乎与梵恩常规的魔法体系截然不同,然而只要稍稍深入或着手开始进行推导,那些看似紊乱无序的纹路便又会成功地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这种体验,足以让任何一名施法者回归到魔法学习的最初。
越是能够接纳新学识,越是能够享受这种探索过程的学者,就越是容易沉浸在这些奇特的纹路当中,而任何一个深入其中的施法者,最终也都必然会对阿齐伏所描绘的那个离奇世界感到好奇。
“所以……这个家伙写下《黑夜之诗》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在狂奔之鼠奔跑时所带来的颠簸中,修格一边“翻阅”着脑内的《黑夜之诗》文本,一边不断地进行着思考,于是这个问题便自然而然地显现在了修格的面前。
花费了这么多的精力写下《黑夜之诗》,又凭借自己的惊人学识将诸多失落魔法的秘密隐藏在了其中,甚至不惜引来暗渊宫廷的关注,并让自己长久地处于宫廷猎犬们的绝命追索当中。
阿齐伏显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危险性的。
一个聪明、冷静且理性的学者在明知巨大风险的情况下仍旧做出了这等决策,这便足以证明,在他的这一系列行为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更为重要的目的或秘密。
随着修格思绪的变动,狂奔之鼠那两根用来辅助固定自己主人身体的尾巴稍稍缠紧了一些,这让修格能够彻底地在它的背部放松躺平,紧接着,他又一次翻开了《黑夜之诗》的最终章。
与前面那些诡异、瑰丽的离奇描述不同,在这最后的章节里,阿齐伏的笔触变得格外凌乱,在他本人留下的手稿原件内,更是充斥着大量混乱的错字痕迹,大段大段的文字被他用暴力抹去,这就使得最终呈现出来的内容更加地难以理解。
在这最后一个章节里,阿齐伏正在面临某种史无前例的恐怖危机。
他似乎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封闭房间里,只要他试图踏出房间,便一定会遭到来自无形阴影的袭击,因此他只能一刻不停地在房间内巩固那些防护魔法并进行写作。
而渐渐的,周遭的魔力开始变得稀薄,就仿佛它们被某种存在所吞噬了一般,这让阿齐伏渐渐地失去了施法的能力,而这也加剧了他对屋外未知情况的恐怖。
“我打不开大门,我打不开窗户……那里只有黑,纯净的黑。”
“祂们在敲门,祂们在抓挠玻璃,祂们在我的耳边发笑……”
“我无路可逃,与我相伴的仅剩这些手稿。”
“我的时间与生命,它们是沙漏当中最后一缕卑微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