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堇原以为自己会因为这承诺而放心不少。
但事实上,没有。
他自认不算很迟钝的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回来之后,傅容介的一些变化。
难得清闲一点的周一。
贴地而起的风卷着尘沙,浮云堆积,随风闲晃。
天空晴一阵阴一阵。
下班时分,傅容介照旧去了俱乐部训练,临走前和贺堇说了阿浩的情况。
小腿骨裂,得休养两个月。
贺堇独自去游泳馆游了很久,觉得精疲力尽才回去睡。
他有一点失眠,不得不如此。
他昨晚头一回一个人睡次卧。
两人心照不宣地知晓彼此的担忧和妥协。
晚饭食不知味,亲昵的一小阵也分着神。
贺堇只得将人按进屋里让学弟早点休息。
而今天,他原本和梁泓约好了去新开的清吧喝两杯。
但他现在情绪不对,并不适合倾诉,即使倾诉了也不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建议。
这可能是比起单纯的感情问题更复杂的事情。
窗帘被风扬起又翩然落下,淡色光影便在床角变换不停。
贺堇是被一阵手机来电铃声吵醒的。
他翻坐起身,揉了揉眼,才发现不过睡了半个小时。
窗外弦月初升。
贺堇看着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略微诧异。
迟疑两秒后才接通。
“兰琮?”
“嗯,贺堇。”兰琮正正经经地叫他,“我有事想问你。”
贺堇应了一声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我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兰琮问。
贺堇反应了一下,知道他说的哥是指傅容介,皱了眉问:“怎么了吗?”
“他为什么突然不参加比赛了?”兰琮语气里满是疑惑不解,“你知道他玩山地车吧,前段时间我和他说华东地区国庆前后会有山地车公开赛,问他参不参加,他还说会去试试。今天报名开始了,我问他,他又说不打算去。”
“重点是,他说以后参加这类比赛的可能性都很小,想把精力更多的放在工作上。”
兰琮滔滔不绝地复述完,中断了几秒,像是在思考。
这之后才啧了一声继续道:“我最近不在我哥身边,他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清楚,也不好问,所以来问你。明明以前再忙的时候,他能参加都会参加的。”
“……他没有发生什么事。”贺堇无意识咬了下腮边,轻微的痛感刺激着神经。
他盯着房间里唯一的那一处铺洒进月光的地方出了会神,“是我说希望他尽可能少参加。”
他声音不高不低地说着理由,“毕竟有一定危险性。”
“??不是,你说什么?”兰琮骤然拔高了音调。
他像是全然不可置信,“你让他少参加的?我还准备让你劝劝他趁年轻多体验体验别等老了后悔,结果是你让他别参加?!”
“嗯。”贺堇淡淡地应,手指却不自觉陷进被褥。
“我不懂,我不明白,他坚持了那么久,也有成绩,你不应该支持他吗?你现在是他男朋友,他最亲密的人,要比赛了你跟他表示你不支持他,这不是往人头上浇冷水??”兰琮简直...有些莫名其妙,他的怒气一点一点,蹭蹭的往上冒。
“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受伤。”贺堇牙关逐渐收紧了,尽可能保持平静。
“二十出头年轻气盛的受点伤怎么了?谁小时候走路还没摔过?你看见哪个专业骑手死在训练场或者赛道上了?就因为你担心他你就否定他的喜好??”兰琮连珠炮似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是濒临爆发。
贺堇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否定,我会继续跟他沟通……”
他也希望能够寻求到一个平衡。
但他的话被兰琮打断了。
“说什么为了他,明明都是为了自己,在乎他的话他开心不就好了,还不是因为你不想为他担心?”兰琮几乎是带着讥嘲的冷笑,“不会是你自认为你对他无比重要,甚至可以让他放弃自己的爱好吧?”
贺堇紧拧着眉,一时怔住。
“还是说,你也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逼他做或不许做的那种人?”兰琮胡乱揉着头发,情绪混乱,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家里全是这种人,我都替他烦!”
贺堇摁了摁越皱越紧的眉心,眼睫轻微抖动。
如果换作别人这么跟他说话,他早怼回去了。
但他知道兰琮有时候会很小孩子气很情绪化,并不一定真对他有莫大的恶意。
和兰琮争执也不会有半点用处,只会带来不可修复的破裂关系。
也幸好这是在电话里,如果当面冲突,那才不好收场。
“你别在我这发疯。我不知道他已经打算报名下一场赛事,我会跟他说清楚。”贺堇慢慢将眉头捋平,尽量保持思维清晰,“你和他关系很好,你的话他肯定也会听,用不着研究我的重要性。”
他听到兰琮调整着呼吸,似乎也在试图冷静下来。
贺堇在他临挂断前,想起什么才又开口:“我之前说让你去医院检查身体,你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