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先生,马儿疲倦了,咱们也停下歇歇吧。”
“哎,歇歇,歇歇。”茅焦在车上连连点头,给马车颠了半日,也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他气喘吁吁从马车上下来,放眼碧空朗朗,风和日丽,关中平原四野辽阔,岭上山杨白桦郁郁葱葱,不觉胸怀舒放,“日头真好哇!”
黑牛将马拉向鲜嫩的青草地,“是啊,这几日晴得好,路上不耽搁,后日就能到函谷关。”
茅焦心下感慨,去年这个时候他经函谷关来到秦国,也是走得这条路,“黑牛,喂了马也过来吃点东西,喝点水吧。”
“哎,您先歇着,我这就来。”
茅焦在附近的一棵大树底下坐了,又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和水囊,等着车夫过来。
黑牛安置好车马,走上前来,在他对面坐下,“先生的那位远亲,在燕国做什么营生?”
“我也只知,他家世代是屠户。”
“莫非许久未见了?”
茅焦窘笑,“啊,是啊。”
黑牛路上一直在想,“要我说,先生还是留在秦国,我寻思那阵风已刮过去了,也没见官府再搜拿什么舍人,即便仍在搜拿,先生又没当真入过相府,何惧哉?”
茅焦摇手叹息,“罢了,我也没有什么技艺,在咸阳也寻不到谋生的门路,总不能在旅店,叫店长收留我一辈子。”
黑牛心直口快,“那您去燕国又能干什么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两个小子都舍不得您走呢,我虽没去过燕国,但常听人说那是苦寒之地,北方还常有胡虏袭扰,哪及关中千里沃野呀。”
“我知你是为我好,只是我意已决,能结识几位小友,也不枉我来秦国一趟。”他说着,将干粮和水递给车夫。
黑牛道谢,接过来吃了一个饼子,不是厚实坚硬的锅盔,是疏松柔软的面饼,两面炕得酥香,里面还填了一层肉馅,“好香啊!”
茅焦大口大口也吃得满嘴是油,“的确,这饼可真香。”
“先生在何处买的饼子?未在城中见过呀!”
“是夏无且夏先生今早让府上童儿拿来的。”
“就是那位给您和涉家阿姆看病的医者?”
“对。”
“夏先生真是好人!”
“是啊。”茅焦又给他拿了一只,“再来一个。”
车夫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感激点头,“哎!”
两个吃了干粮,在树下歇了一阵,见马儿也已恢复精神,茅焦起身招呼车夫,“黑牛,咱们赶路吧,晚了,夜里恐找不到落脚之处。”
车夫收拾好行囊,应声起来,打掉身上的草屑,“先生不急,咱们就走,这里我熟,附近也有农家,晚上不必为过夜的地方发愁。”
黑牛一边说,一边把人扶上车,他将马车赶上大道,提缰正要启程,远远忽见大道上一匹红色骏马,奋蹄如飞,蹄下荡起一路黄尘。
“黑牛,怎么还不走啊?”茅焦迟迟不见马儿走起,在车上催问。
黑牛回过神,忙将视线从那匹威风漂亮的红马身上收回来,“先生,走了。”说完,手里鞭梢一甩,马车便驶上大路,奔了起来。
风里带来马蹄声,黑牛哼了一支歌,蹄声也在风声与歌声里越来越清晰响亮,跑得真快呀,定然是匹难得的好马,他忍不住在心里说。
车技娴熟的御者驱着马匹,体贴地将马车往路边靠了靠,免挡了身后那快马的去路。
片刻,骏马果然越过车身,红影飞去的一瞬间,黑牛突然听到一声疾呼,呼声清脆响亮,“先生留步!”
红马冲出老远,马儿步子停下之时,已奔到了两百步开外。
黑牛伸长脖子,赶着马车又往前走了一程,这才瞧见骑马的竟真是一个娃子。
娃子顶着一脸黄土飞灰,不甚熟练地赶着马,朝他们转回来。
黑牛适时放慢车速,小娃也爬下马来,在车前挥舞双手,高声呼唤,“快快停下!”
茅焦听见了,自车厢里探出头,“出了什么事,好似听见人声?”
马车缓缓停下,黑牛点头,“先生,是个娃子。”
茅焦抬头望去,果然一个小娃正满头大汗朝这边跑来,他认出来人,大吃一惊,“小郎君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二人连忙从车上下来,秦栘也堪堪跑到车前,两手扶着膝盖大喘气,“可……可给我撵上了!”
茅焦走上前去扶他,“小郎君为何这时赶来?”
秦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不能走。”
男人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小郎君老远来送我,焦记在心里了。”
“什么来送你?我已说了,你不能走。”
“我将去秦,昨日已告知小郎君了。”
秦栘放开他的手,走到对方面前,恭恭敬敬向他施了一礼,“所以我今日特来拦你,望先生不要离开秦国。”
茅焦面露难色,“小郎君,我已决定好了。”他以为少子同他一样感念相识,不忍离别,开口柔声安慰,“燕国虽然遥远,往后还是有机会再见的。”
秦栘拧着眉头,神情要多郑重有多郑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