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栘拖着那柄处处豁口的秦剑,乘着夜色回到寝殿,只有魏乙还在等他。
老侍丞眉开眼笑,“少君练完了!”
练完了,那个毫无人性的家伙死盯着他把每一个剑招,不折不扣,只多不少地练了一百遍,中间还顺手将他揍了个半死。
“能看见少君与卫君相亲相爱,真令人高兴啊。”
秦栘窒息,老人家的眼神已经坏到这种程度了么,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来的相亲相爱?
“卫君从小也不知怎的,自来了秦宫便一直生病,像只猫儿一样,好几回连君上也觉得这孩子恐怕养不活,现如今也一天一天长这么大了。”
秦栘很想让老人家了解一下,再让他和卫无疾那只“小猫咪”待下去,爸爸养不活的很可能是秦太子扶苏。
“热水已备好了,少君洗洗,解解乏。”
秦栘转到屏风后,解衣时突然想起,“对了,魏乙,给申生看病的医官怎么说?”
“医官没诊出什么病症,只说进来吃不下东西,有些臆症。”他说罢,隔着一道屏风,又好奇地问,“少君好似对这孩子格外关注。”
秦栘一边忍痛洗澡,一边同屏风后的老侍丞说,“自雍城回来,途径榆县,曾与他母兄有过一面之缘。”
“原是这样。”老侍丞取下搭在屏风上的脏衣服,“上回少君问我,宫人能否回家探亲,也是因为这个?”
“是啊,不过同魏乙说过以后,扶苏便明白是自己思虑不周。”
“少君有此心,已是我等之福。”老侍丞摩拳擦掌,“要老奴过去给少君擦擦背么?”
秦栘手腕子一抖,“不了,不了,我马上就洗好了。”说着连忙加快了速度。
老人家不乐意,“擦个背而已,怎么还害羞了。”
真不是害羞,魏乙擦背像刨猪,搓掉了身上的灰,还要买一送一,再搓掉一层皮,擦完还要问他舒不舒服。
他若说舒服,老侍丞一高兴,则非要给他再擦一会儿,让他多舒服舒服。
他若说不舒服,老侍丞又怀疑自己劲儿没使到位,定要大刀阔斧再给他从头搓起。
他若直说,劲儿太大,搓得好疼,老侍丞一定会捏着他背上尴尬的泥灰,以实物向他充分证明,不使劲儿搓不干净的。
秦栘咬牙揉着身上的淤青,“卫君自小就在秦宫,魏乙可知他身世?”
“这个,老奴可不知。”魏乙想了想,又仔细叮嘱他,“卫君乃大秦的黑鹰令长,是要与少君形影相从,一生相伴的,无论何时何地,少君都须敬他爱他,万不可质疑轻侮他。”
秦栘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洗澡水,难怪那小子见他一次揍他一次,可能也是对这桩“终身大事”非常不满。
“不早了,少君歇息吧。”
“申生可是在少府监?我想去看看他。”他想起白日甘卯所说,不知是否夸大其词。
“岂劳少君亲自前去,况已很晚了。”
“不瞒魏乙,可怜天下父母心,离开榆县时,我曾对申家阿姆说,申生在宫中很好,这才短短时日,未曾想竟病了,晚了也有晚的好,白日我若专程过去,似也不妥。”
魏乙沉吟一瞬,“既然少君想去,老奴为少君掌灯。”
“叫个当值的内侍与我同去即是,魏乙忙了一天,早些歇着吧。”
“人老了,觉少,睡不着的,就让老奴与少君同去吧。”
秦栘拗不过老人家,“好吧。”
寿春楚王宫内,同样无法成眠的还有刚刚坐稳王位的楚王熊悍。
年轻的楚王正面临着他当政以来的最大挑战,秦国大张旗鼓联络魏军要南下伐楚。
“阿舅,如何是好?”
空旷的大殿中,李园面朝王座,听得王上催问,并不如何慌张,“我王勿扰,臣自有对策。”
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权臣,从将妹妹送进王宫,到将外甥扶上王位,再到先下手为强灭掉春申一族,早练就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况眼前之事还远远谈不上“危急”二字。
楚王焦急地步下王位,“阿舅总说有对策,却又不肯告知于寡人,叫寡人好心焦。”
“不是臣有意隐瞒,实乃时机未到。”
“两国已经整兵,不日便要攻来,事关社稷存亡,如何才叫时机到了?”
李园宽慰君王,“秦楚两国世代姻亲,秦国华阳太后乃楚国宗室之女,秦国发兵攻楚,太后岂会袖手旁观?”
楚王觉得舅舅此言真是天大的玩笑,“阿舅莫要诓我,老太后年事已高,秦王早已亲政,她哪里还能过问政事,即便还肯过问,她大半辈子都在秦国,还能心向楚国吗?”
李园知晓王上已长大了,懂得审时度势,也开始计较人心,他颇感欣慰,“即便太后不问事,昌平,昌文两位封君可都是秦国的重臣,更是王上嫡亲的兄长。”
楚王眉头一皱,莫当他不知,朝中到如今还有人在惦记着要将先王二子迎回,简直荒唐,昌平乃楚王长子,背后又有秦国支持,他若回来,自己这个楚王还能坐得稳当吗?
母亲与舅舅虽从未提起,可他早就知道,当年父王从秦国逃回楚地,登上王位,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