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什么。他在想,不对,这座村里有什么东西不太对。以他数百年寿命所得经验,有一些东西早已埋藏在他的直觉之中,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此刻正隐隐刺痛,试图提醒他什么。是什么呢?
“无为山长,”郑恭匆匆走了过来,向无为行了一礼道,“邝大夫刚刚发现了一些东西,想请您移步一观。”
无为点了点头,跟着郑恭前往那处暂作义庄的院落。原本还算宽敞的院落里此时已经停满了盖着白布的尸体,郑恭命人在四处点了安魂香,此时院里场景虽然不如昨日恐怖,但那满目的白却更为刺痛人心。无为一进去便看到冯笑笑和珠晶正站在里屋的门口丨交流着什么,见到自家校长进来,两人赶紧对他行了礼。
“邝大夫正在里边检验尸体。”郑恭说着上前轻轻叩了叩门扇,今天的天气有些热,按理说,解剖这种已经腐烂的尸体还是保持通风较好,但是邝灵舒却把门关得很严实。
“邝大夫,无为山长来了。”郑恭喊了话以后,便将门打开。他比了个请的手势,无为老人迈步进入门内。他前脚跨进去,郑恭后脚就把门给合上了,门关紧后,整个屋子里变得一团漆黑。无为老人不由眯起眼睛,过了许久才适应了屋内的光线。
许多人都没有意识到,声名赫赫的无为老人其实已经很老了。一百八十年前这位老人为了阻止凤清音,自损修为在前,后又与朱磊联手封了魔眼婆息留,更花费一百多年修补林茂魂魄,以致于连堕数境,此生恐怕再难恢复,而灵修的寿命又往往与修为境界所挂钩……很老的无为老人慢慢打量屋内,发现邝灵舒点了一盏灯,正在门板搭就的解剖台上对一具尸体进行检验。
“邝大夫。”无为老人隔了一段距离喊道,那种隐隐刺痛的感觉又来了,到底是什么呢?过去无数个日子里塑就的“他”究竟想说什么?
邝灵舒并未停手,她甚至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道:“前辈,晚辈从昨日到现在已经连续解剖了四十四具尸体,直到刚才终于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晚辈阅历浅薄,一人委实难以定论,还请前辈指教。”
无为老人走上前去,这才发现邝灵舒身边放着最后三具尸体,有男有女,有成年人也有孩童。这三具尸体一具头颅被咬断,一具心被掏出,最后那具孩童的,被拦腰截为两段,三具尸体都已腐化,尽管屋子里点着香木,仍然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
无为道:“邝大夫但说无妨。”
邝灵舒道:“前辈请看,这三具尸首乃是在同一座院落里发现,想必曾是三口之家,后来又一同惨死。三人尸首上的伤口不同,死状不同,这不足为奇,但奇怪的是,这三具尸体竟然连腐化程度也不尽相同……”
无为垂眼看去,果然见三具尸体中女尸腐化程度最为厉害,全身已经腐烂,孩童次之,而男尸看起来尚可。依照魔族的习性,杀了人便是要吃的,可能有余裕全部吃完,也可能时间紧迫吃两口就走,但决计不可能养了一家人,今天先杀掉女主人,吃一口不吃了,摆在那儿,等着明天杀了小孩吃两口又不吃了,再过一天杀个男主人来吃两口。这又不是人间的皇帝吃饭,生怕别人猜出他的口味,所以所有菜肴都只敢吃一口……
无为老人忽而神情一动,他弯下腰,仔仔细细挨个把那三具尸首看了一遍,而后道:“怎么这些伤口竟然如此平滑?”人活着的时候,血液流动,皮肤有弹性,一刀切开,皮肤很快会发生收缩变形,翻翘起来,而平滑的伤口通常代表着皮肤早已失去弹性,血液也已经凝固,也就是说……
“难道魔族是在他们死后才将他们分的尸?这不符合我们熟知的魔族习性。”无为老人越想,眉头便皱得越紧。
“还有更奇怪的。”邝灵舒道,这位闻名遐迩的女医修绕过解剖台走到无为老人身边,将手里一盘东西递给无为老人看,那是一团团的黏状物,里头可以依稀看到一些还没被消化完的颗粒状东西。
“三口人,一家子,腐化程度不同,最奇怪的是,肚子里还没消化的食物也不同。”
无为道:“莫非他们并非一家子,只是刚好尸体被扔在了一处?”
邝灵舒摇摇头,她指着那些黏状物道:“南人食米,北人食麦,南北方的穷人家都吃糠,但糠皮不易消化,米糠麦糠也殊不相同,就算他们不是一家子,至少是一村子,一村人怎么会有人吃南人食物,有人吃北人食物?这可不是繁华都邑,并无如此多的选择。”
无为皱起眉头思索片刻道:“老朽刚才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前辈请讲。”邝灵舒又走前一步,几乎就是贴着无为身边了。
无为道:“这座村子老朽过去从无印象,所以昨日至今我在村里仔细走了数遍,却发现村中各处竟然皆是杂草丰茂,如果此地早有人居住,早该将村中主要道路杂草刈除,再者村中房屋也坐落得奇怪。一般村落的房屋大多依序建造,朝向一致,此处房屋却各个不同,有的院前屋后,有的院左屋右,大门朝向不仅不同甚或有诸多不便!而且……”
“而且屋子墙根也是杂草丛生?”
无为点点头。
邝灵舒道:“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