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往齐墨鹤的房间里扔进了一个线团,在天地间则织就了一张网。齐墨鹤在晨光里解决了一个问题,打算过会去找他要找的人,朱明学堂八堂的堂主们此时则可能迎来一个问题,并且正站在后山山门互相轻声议论着那个即将要到来的人。
“山主这次到底是请了哪位同仁来执教?”宝堂堂主箱中子有些不自在地问道,胖胖的肚腩在晨光中微微哆嗦,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
“管他是谁,我们还是过我们的日子,箱中子你到底有没有点出息了!”这是饰堂堂主珠晶带着鄙视的回复。
“不管怎么说,山长让我们八堂堂主一大清早放下手头所有事务专程等在山门迎候,这位新同仁恐怕是盛名在外啊。”宠堂堂主冯笑笑显然也对即将到来的某位人士心怀不满。
衣堂堂主白无色抱着一件披风,正熟练地给上面垂着的雪白流苏编花结,每编完一个便往里头埋一颗宝石,那些宝石一上衣服就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他抽了个空当随口回道:“有没有名都没所谓,反正专门给他新开了一堂,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却未必,”书堂的三缄真人也难得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老道士捋着胡须道,“我听山长的意思似乎除了增开小选考,这次还允许他从我们现有的学生中挑选愿意考到他那儿去的人,这对我们的影响可不小。”
“怎么,你觉得自己会输给他?”珠晶立刻反讽道,“我倒是觉得就算把我们的学生都拉出去排成一排让给他挑选他都未必知道该怎么选,搞不好就任仪式上就会露马脚……什么玩意!”珠晶说到一半惊叫一声,跳了起来,等到看清刚才凑到她脚边的那坨软兮兮、凉飕飕的东西是什么后,立刻质问道:“商陆你这是干什么,看好你的东西!”
被珠晶嫌弃的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初看像是一团烂泥,再细看便会发现整团烂泥的正中间部位有两个小小的白圈,看着好像是眼睛,并且旁边还竖起来一根树杈一样的东西,上头绑了根缎带,活像是个小辫子。被珠晶骂了一顿的烂泥显然是被打击到了,本来隆起的身体一下子塌了下去,慢吞吞地朝着药堂堂主商陆滑了回去。
商陆弯腰伸手给那团烂泥,那东西就缠上了他的手,从手掌到手腕,然后沿着他的手臂一路爬上了他的肩膀,停了一会,向他的脑袋爬去,最后在他的头上窝成了一摊好像帽子的东西。小白眼睛分别移动到了两侧,像是两个装饰扣,树杈也跟着斜插到了一边。商陆摸了摸自己的“帽子”说:“息鸿是喜欢你才跟你亲近,他说他觉得你长得很美。”他这么一说,那团烂泥上的白眼睛就微微地变小了,好像是在害羞。
珠晶:“……”只有在面对商陆的时候,伶牙俐齿的饰堂堂主总会有满满的无力感,而且一本正经地给一团烂泥怪取这么个名字真的好吗?
甲堂堂主垒石生忽然把手一指说:“那边过来的是不是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八堂堂主暂时放下了隔阂,齐齐整了衣冠,往山脚看去。
朝阳东升,毫不吝啬地泼洒光芒在进山的山路上,铺了灵石的山径看着就像是一条金光灿灿的飞升之路,遥遥的可以看到有一个墨点正在慢慢地往上移动。箱中子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支七星望远宝镜看了看,“咦”了一声交给旁边的同仁们,宝镜一一传递,金坚最后接了过来。从特制的宝镜中望出去,山脚下的一草一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年轻的男子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这人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既没有仙风道骨也不是三头六臂,头发用根木簪子随意地挽起,身上是一袭洗旧了的青色长衫,与其说是个闻名遐迩的炼器师,看起来倒更像是什么穷乡僻壤出来的酸儒。
“一般人代步骑马,灵修喜欢御剑或是骑灵兽,炼器师用器,昔日老子出函谷关骑青牛,八仙之一的张果老倒骑毛驴,他倒好,骑只羊算怎么回事?”珠晶喃喃自语。
“也许不是普通的羊,可能是什么灵兽做了伪装?”垒石生不太确信地回答道,只因他实在是看不出那只又老又瘦的山羊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
“骑什么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反正接完人我就回去了,这阵子那么多事情要忙,哪里来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冯笑笑不高兴地说。
在八堂堂主的讨论声中,那只看起来又瘦又小的山羊就这么驮着一个人摇摇摆摆、走走停停地从山脚慢慢地往上移动。从朝阳初升一直等到太阳稳稳地挂在了天空,整座学堂都活动了起来,才见到那只羊终于一步一摇地到了近前。
“吁——”男人还这么喊了一声,山羊回了一声“咩~”才慢慢地停下了脚步。男人慢吞吞地从山羊背上跳了下来,动作有些笨拙,看起来随时会跌倒。好容易等他站稳步子,才抖一抖衣服,走到八堂堂主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敢问这里可是朱明学堂,在下是来赴任的。”
金坚上前一步道:“上任文书呢?”
那男子愣了一下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卷纸说:“哦哦,对,就在此处,请过目。”
金坚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便微微一变道:“你是……何竹?”他身后其他人都随着此话不由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