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烟火,光影交错,高大舒展的树木下站着一道纤瘦的人影。
这真的是个很有意境的画面了
玉江很自然的露出了笑容,扬声问他说:“你的猫呢?”
夏目没有因为这话和想象中的打招呼不同而惊讶,想了想,回答说:“大概在那边喝酒吧。”
玉江嗤笑出声:“那家伙放心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吗?”
夏目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事实上,夏目是听丙提到浮春之主会参加这次祭典的消息,才决定要来的,为此和猫咪老师签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合约。
那次三隅山的赌注时间,不月神在离开之前,曾经说过:给出神格只是履行约定,区区人类不要将自己看的太重,你还无能力左右神明的决定。
猫咪老师当时气呼呼的反驳,说就你们现在这个虚弱样子,小鬼一拳就能把你们捶晕好吗?!
但是夏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却觉得那个看似冷酷的神明,正在做和自己兄弟看起来一样温柔的事。
——他这明明是在说“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并没有因为你的大意失去什么。”
夏目说:“……所以玉江君对他们做的,并不是很过分的事,对吧?”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要是没有那个时间循环,她在百八十年前亲手做了交换,就她当初设想中那个抢神明抠神格的计划真的可以说是凶残的很本质了。
但是夏目贵志看着她的时候,明显是在期待一个肯定的回答。
这个就很为难人了,高千穗玉江从小到大,除了情势所需会演技上线,大部分时候并不吝于承认自己的恶意。
推己及人,搞得她也很烦那些动不动就要自欺欺人的人。
但是对上此时的夏目,高千穗看着灯光下的五官都模糊掉了的男孩和他偏浅的发色——对上了这个人,她却觉得那份温和的善意柔软的像是雪白的面团子,简直让人舍不得用劲往下按,
于是她顿了顿,看似无关的感叹说:“夏目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呢,在你心里只有好人和有苦衷才会做坏事的好人吗?”
夏目苦恼的笑了笑,好奇道:“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啊……”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男前,玉江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在很小的时候,夏目偶尔会露出很固执的一面,固执但很帅气。
男孩子把脸埋在了手臂间,慢慢的说:“我就是被伤害着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人会有恶意。”
“但是我到现在还能这样笑着,证明在被不断伤害着的同时,我也得到了很多爱意和关心。”
“就这点而言,小学时那个是总乱扔我课本胖同学,和总是负责替我出头和胖头学打架的玉江,不就是最好的对照组吗?”
夏目几乎是嘟囔着抱怨道:“我又不是政府,法律或者监察者什么的,是人的话,心肯定是偏的。”
“既然玉江做的事情并没有多过分,我也可以顺应心意,稍微原谅一下的啊……”
哇。
高千穗玉江简直控制不住想要捏紧前襟的手:这家伙孩子气的实在有点可爱的,突然想亲他一口怎么办?
“所以。”
在沉默了半天之后,夏目心很累似的抬头,侧过来看她对上她的眼睛:“玉江要好好跟我道歉的吧。”
“就算你取走三隅山神的神格是约定,但玉江你,确实是骗我了啊。”
玉江:“哈?”
“道歉!”
“哦。”
女孩子手上还拎着厚重的花冠,她笑着摇了摇头,撩起衣服的下摆沿着石阶走到他面前,认真的说:“对不起。”
水涧哗啦哗啦的流,男孩子依旧保持着那个双臂抱膝,而脸半埋在手臂间的姿势,悄咪咪的伸出手指揪起了她垂下来的袖角。
玉江感觉到了轻微的拉扯力道。
男孩子带着笑意的声音有一半埋在了布料里。
他小声回答说:“我原谅你了。”
说到这里,玉江突然想起了这家伙也是个危险分子,突然问起了他要不要搬走——毕竟和普通人住一起真的累。
“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到东京来和我一起住。”
夏目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打趣道:“这算是同居邀请吗?”
“到了现在,高千穗同学终于想起来,小时候还答应过要娶我的事情了吗?”
夏目贵志是个很温柔的人,就连开玩笑时也是绒绒的样子,但正是因为她能听出些别的意味,玉江直接口被问住了,不由的再次怀疑起【难道全世界都中了喜欢我的毒】这件事的真实性。
但她小时候真的答应过,而且不是过家家儿戏的那种答应。
高千穗玉江从很小就意识到了人生艰难婚姻多磨的残酷现实,虽然她从小就莫名的确信自己肯定能混出头,但过她也清楚,这个混出头的过程肯定是要吃苦,她因为某些损人利己的思想余毒,很有些【找个童养媳先圈起来】的自觉。
她摸着下巴回忆完了过去,夏目却并没有摆出一定要个什么回答的样子,坦然的站起来拍拍裤子,说:“猫咪老师大概喝醉了,我先去找他了,以后有空再联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