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无声寂静地燃烧着,物理反应下,火光在夜色里突兀炸开,一截灰烬掉落在腿上,被风一吹,散落开来。
纪扬顾不上自己被灼烧坏的睡裤,咬着烟怔然看向景牧野。
他决计想不到,景牧野说的话会这样直。
一颗心蹦到了嗓子眼,纪扬暗自吸了很长的一口气,才叫了一声:“野哥。”
“你逃避问题的时候,就喜欢叫我的名字。”
景牧野抓住纪扬紧抠着裤子布料的手,手指摩挲着少年润白的骨节,淡然道:“一紧张起来,还会揪着裤缝不放。”
纪扬嘴里的烟终于跌落到地上,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
他承认,今天训练赛过后他径直回了房间,又故意不回景牧野的消息,是有几分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
他自以为将小情绪藏得很好,却没想到会在景牧野面前无所遁形。
对,他是因为温之礼有点不高兴。
训练赛不顺利固然有些打击到他,但从源头来算,今天状态不好,也有几分温之礼的缘故。
他知道自己过于狭隘,过于小心眼,越靠近,便越贪婪,独占欲被扩大了数万倍。
尽管他心知肚明,温之礼和景牧野之间只是非常、非常清白的朋友关系,可是他们有着从高中时代便共同走过的好几年光阴,那种举手投足之间体现出来的默契,仍旧让他非常难受。
他进战队,温之礼对他温柔有加,十分照顾。
他出事时,温之礼也是第一时间安抚他,和其他人一起赶去城南“救”他。
他很感激温之礼,却又控制不住地羡慕、嫉妒温之礼,原来尚且能够控制住的情绪,在进入一队后便愈发汹涌。
今天第一次全队训练赛,他一进去就跪了,是温之礼扶的他。
他再次跪地被简洋洋救的时候,温之礼已经配合景牧野清光了C字楼。
到后来堵桥时,看见温之礼被对方集火扫倒,他出于某种说不清楚的“愧疚”情绪,选择收枪救他。
这种感觉很矛盾,但确实反复拉扯着他,以至于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到位。
他暗自说服自己,是自己先遇见景牧野的,从那个烈日当头的盛夏开始,他循着景牧野的青春轨迹窥探了全程。
他见过景牧野人前张扬放纵的笑,亦见过他人后极偶尔的失意与落寞,他远比温之礼要更贴近、更能领会景牧野的内心世界。
可这一切,景牧野并不知道。
他多想将自己炙热的、滚烫的满腔爱意都诉诸于口,将自己赤诚剖开,好叫景牧野看见那一颗为他而跳动的心脏。却也害怕,这份爱太过病态沉重,景牧野根本无法接受。
极安静的氛围里,纪扬的呼吸急促起来,始终没有说话。
景牧野也没有着急,把玩着纪扬的手指,开始说道:“温之礼是高三的时候转学到我们班上来的,我和他坐同桌。”
“那时候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很多,我听过一些,都是不太好的形容词。传言说他是因为在前学校被变态同性纠缠,不得已之下才高三转学。”
“我之所以会和他熟起来,也是一次因为偶然,他被一个混混堵在巷口不放人,动作不干净,我看不过去,便出手帮他教训了那人。”
“因为这件事,他很感谢我,所以一直对我很好。当然,这份好意很单纯,最初是出于感激,后来便是出于朋友情谊。”
被变态同性纠缠……
纪扬死死地盯着地面,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因为高中时代的事,他一直有些恐同。除了我,也不太和其他男生说话。”
“这种情况到了大学才有所好转,他逐渐开朗,并努力纠正自己的一切日常习惯,让自己看起来更……男性化一些,一直到现在,才有了你看到的温之礼。”
说到这里,景牧野沉默了一下。
纪扬听得根本不敢抬头,一颗心像被扎破的气球,止不住地漏。
他目光空空地盯着阶梯,扯出一个抱歉的笑:“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纪扬。”
景牧野将少年冰凉的手指握紧,凑过去以额头相抵,温声道:“这是温之礼的私事,也是他的伤疤,我本来没有资格跟你提这些,但温之礼心思细腻,察觉到你不高兴,所以叫我和你说一说。”
纪扬讪笑了一声:“我没有……”
“再狡辩?”
景牧野抬手握住少年的下颌,两人猝然对视,纪扬的黑色瞳孔在夜色中如同一块沉寂的吸铁石,透不进一丝光亮。
景牧野笑着挠了挠了纪扬的下巴,像逗弄小猫一样:“吃醋的小气鬼。”
纪扬的脸都烧起来,偏过头去,“我就是……就是羡慕礼哥。”
“你不用羡慕他。”
手心的肌肤温热,景牧野流连地用唇轻扫过少年的耳垂,轻声说:“只要你想要,我整个人,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