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时候,公主在圣城暂居的宅邸里死了一个下人。这个年轻的仆人躺在他的卧室门前,他脸颊有些肿胀,翻开眼皮之后有些红褐色的点状出血。他的脖子上有一圈淤血,显然是被人握着脖子硬生生掐到窒息的。
谁也不知道宅邸里夜晚有谁闯入了,这个仆人应该是有过挣扎的,声音却丝毫没有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穿着深蓝色宫廷制服的青年弯下身,把洁白的手帕盖在死者的脸上了。
他对一旁走过来的骑士亚瑟说:“这还真是个巧合。”
“殿下,在下认为,这绝不是巧合。”亚瑟分析道,“宅邸里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动静,来者放过了我们,却唯独杀死了他一个。偏偏死去的这一个,还是最特殊的。”
青年回头看向他,轻轻一笑:“那么,国王交代我们的事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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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月到来时,为了学习魔法而铺垫的理论课程终于全部结束。洛蕾塔和诺亚都松了一口气,一个为不用再每天啃大量的文稿而开心,另一个则是庆幸终于不用熬夜写教材了。
宅邸的庭院里撑了伞,在阳光变得强烈的时节里遮出一片阴凉。诺亚坐在伞下,视线紧跟着洛蕾塔,彻底阻断了她偷懒的意图。来宅邸里拜访神女殿下的克洛伊也只好在伞下等待,顺便和诺亚谈一谈雷恩王室的问题。
“他们没有把仆人死去的事情公布在外,也没有私下通知高塔。他们在怀疑我。”空荡荡的黑袍里发出声音,“从公主被护送到圣城开始,国王就已经对我抱持怀疑的态度了。”
“你的确是很让人怀疑。”诺亚在暗指老对头的行径究竟有多么诡异,“从四月开始,我就没有见过你的本体了,又藏到角落里去做偷偷摸摸的事情了?”
克洛伊不理他,继续说道:“世界上能给公主施加一个解不开的诅咒的人不多,我数年来第一次回应王室的请求,又索取了不得了的报酬。怎么看都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剧吧。他们为了防止再被‘我’下黑手,就把公主送来了,我总不能让公主在我的地盘上出事。”
诺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只字不提,他表达了认可:“换我也会这么做。”
“但事情的疑点还是很多。”克洛伊问道,“就比如,在王国政治动荡时,应该留在王都处理国政的第二王子尤利塞斯殿下怎么会到圣城来?”
诺亚确信洛蕾塔听不见这边的谈话,但就在刚刚,克洛伊念道“尤利塞斯”这一名字时,他看见少女扭过头来看了看这边。在触及他冷漠的视线过后,洛蕾塔打了个寒颤,赶紧投入到练习之中了。
“如果是别的王子偷偷混进来,我也只会怀疑王室在针对高塔。”克洛伊说,“但我索取的报酬是神女的遗物,来的又偏偏是第二王子尤利塞斯。”
诺亚“嘁”了一声。
雷恩的第二王子尤利塞斯,虽然颇具才能,却比不上他哥哥;长着一张好脸,却又不如他弟弟貌美。他是个优秀的王子,但在总被兄弟压一头的情况下,就显得太平庸了。
尤利塞斯殿下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受到天神眷顾,被赐予雷恩的神女从不懂事的年纪起就黏在他身边,选择辅佐他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克洛伊对他表现出来的不爽了然于心,仰着头感叹道:“情敌啊。”
“别乱说话。”诺亚把视线从洛蕾塔身上移开,冷飕飕地看着黑袍,“这种除了脸就一无是处的蠢女人有什么好喜欢的,而且还横着七岁的年龄差,雷恩的蠢王子脑子进水了吧?”
克洛伊无言以对。这种一边澄清自己一边踩别人的说法真是幼稚啊,话说你以前不是嫌弃神女殿下哪里都不好吗,现在怎么承认她好看了?还有年龄差这方面,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虽然现在处于被王室怀疑的危险境地中,但克洛伊到底是克洛伊,他比别人多出来的年纪也不是白活的。
骑士亚瑟当天下午就进入了高塔,质问大魔法师为什么突然开始全城戒严。圣城之前还是只让出不让进,但今天正午高塔流出的一纸命令,直接锁死了城门,让城内的人也无法离开。
“不瞒您说,昨夜高塔受到了袭击。”戴着面具的人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的傀儡被人削断了颈椎,还有一位导师被吊死了。这些都是我醒来后才发现的,事情发生时,我完全没有听到动静。”
对高塔抱有怀疑的亚瑟愣住了,完全没想过对方也是受害者。
“能偷溜进高塔,在不惊动我的情况下作案的凶徒到底有多么危险,想必您清楚这么一回事。如果这种人离开圣城,也许就再也没有人能抓到他了。”
骑士挠了挠头,大魔法师的说辞非常有道理,彻底锁死城门的确是明智的做法。
他小心翼翼地打探道:“那……您对凶徒有什么头绪吗?”
“现场有魔力残余,对方应该是个黑魔法的高手。”克洛伊毫不留情地出卖了魔王,他指尖升起一个光球,金色的流光之下锁着一抹死气沉沉的黑雾。
亚瑟的疑心更重了,在公主宅邸里也留有黑魔法的气息,难说不是高塔在故意洗清嫌疑。
但是,克洛伊的下一句话,就让一切都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