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黯如铅,云阴似水,朔风席卷,雪花纷扬,似絮如羽。
凛冬已至,寒气刺骨,鞑子攻城仍在继续。
奉天守军的顽强粉碎了他们摧枯拉朽的幻想,四处搜罗了几日,在山中抓来上千边民,此刻驱赶于阵前,引导鞑子大军攻城。
众边民个个衣衫褴褛,鼻涕眼泪冻成冰霜,糊了满脸,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不少妇人头发披散,衣衫不整,神色麻木,扶老携幼,一瘸一拐往前走,显遭鞑子蹂躏,早已失去求生意志。还有许多人被挂在攻城车辆上,当做肉盾。
“大人!鞑子卑鄙,驱民攻城!请大人示下。”守将急报杨雄。
杨雄出来一看,脸色顿时阴沉下去。
他久在辽东,如何不知鞑子这一招,以前鞑子攻打西域诸城,便往往以平民为前导,守军但凡稍微心软罢射,鞑子便随后而上,一举破城!
可若下令不分敌我射杀……即便守住城,难免被御史言官狠狠参奏。
杨雄正沉吟间,忽听啪一声轻响,身旁一人举手重重拍在墙垛上,雪沫四溅,留下個清晰的掌印。
“狗鞑子!无耻之尤,妄称勇士!”正是十皇子孙炽,连声怒骂。
杨雄心中一动,抱拳沉声道:“鞑子驱民攻城,我等如何是好,不知殿下尊意如何?”
孙炽愤怒归愤怒,可却不傻,这种事怎么敢胡乱开口,忙道:“本王此来,不过是宣慰将士,岂敢越俎代庖?军中之事自然以老将军一言而决,本王绝无二话!”
妈的,都是人精!杨雄苦笑摇头,正委决不下,忽见一鞑子骑兵纵马冲到前方边民之中,喝道:“城上的汉人听着!若尔等开城投降,免于一死。若负隅顽抗,破城之后,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说完手中长矛一捅,刺穿一四五岁男孩背心,高高挑在矛间,指向城头,哈哈大笑。
那男孩一时未死,颤声哭叫,手足摆动,其状极惨。
旁边妇人尖叫一声,不顾生死,扑打那鞑子,被另一鞑子一脚踹在地上,一勒马缰,两只铁蹄狠狠踏在她胸前,鲜血从她口中狂喷而出,溅在雪地上,分外刺目!
杨雄目中厉色一闪,正要下令。
孙炽早已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夺过护卫捧着的弓箭,嗖嗖两箭射出!
鞑子此时已然逼近,以为城上守军已然心怯,不敢射箭,毫无防备,顿时应声而倒,被两支劲矢射穿了脑袋!
“给我杀!杀杀杀!”孙炽怒发冲冠,戟指大喝道。
城中守军虽早已怒不可遏,但事关重大,都看向杨雄。
杨雄心头松了口气,忙道:“看什么,没听到钦差大人的话?给我杀!”有了十皇子这句话,以后被参也有人分担些压力。
“是!”顿时城上万箭齐发,投石车、床弩疯狂发威,数十门红衣大炮,齐声怒吼,瞬间击毁十数架巢车、云梯车、撞车等器械。
许多鞑子和边民纷纷中箭倒下。
“大人,杀不得啊!”
“我三舅在下面。”
“我姑母在下面。”
“二叔二叔!”
……
几个民壮扑倒杨雄跟前,呼天抢地,磕头恳求。
城上众军士也有些不忍,顿时微微一缓。
鞑子见状忙四下驱赶想逃跑的边民,连杀十数人才把众人重新逼在一起,强行往城头赶来。
边民无可奈何,哭叫着往前走。
孙炽钢牙咬碎,沉声道:“明知是计,我等岂能为鞑子所制?老将军下令罢!出了事,本王与你一起承担。”
杨雄点头道:“殿下英明,老臣岂是优柔寡断之辈。”
因喝道:“来人,把这几人带下去,看管着。众将士,鞑子想用诡计破城,那是痴人说梦!!给我杀!杀!杀!”
一声令下,城墙再次箭如雨下,炮声隆隆。
鞑子见奸计不效,只得又硬着头皮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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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子久攻不下,天色将晚。
鞑子王帐内,乞颜、巴尔虎、喀喇沁、土默特、勒津、科尔沁、察哈尔等大小部落的族长头人,正聚在一起商议军情,不时大声争执。
科尔沁部族长卓力格图大声道:“奉天城有大将镇守,兵精人多粮足,我们打了这许多天,倒把抢来的东西都差不多赔光了,这仗不能打了!
我们科尔沁部提议,即刻收兵,把前面抢的好处吃下肚子再说,也不白来一回。”
“卓力格图族长说得对,我们都是这个意思。”众小部落族长忙附和道。
科尔沁部是辽东草原上的中等部落,控弦之士数万,也算一支不大不小的力量,向来结好周边小部落,以抵挡大部落的蚕食。
巴尔虎部落族长巴音皱眉道:“如今守军伤亡惨重,眼看就要拿下,此刻退去,我们这二十几天的功夫岂不白费了?阵亡的儿郎岂不是白死了?
咱草原上的男儿,没有孬种!连我的儿子吉雅赛音,都阵亡在十方寺堡城外,此刻岂能轻易言退!”
他一开口,众小部落族长顿时偃旗息鼓,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