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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琚光和方彧游一起被姜重一赶出来。他们二人在姜国公府门前站了一会儿,方彧游冷哼一声跨上马,看到裴琚光的马车后,道:“似乎没有见过你骑马。”
没有掀开帘子,裴琚光的声音冷冷传出:“鄙人不善骑马。”
“那也不会打马球喽?”方彧游骑马从马车旁经过,“可惜了。”
车厢内,裴琚光缓缓抚摸着右腿,眼里一片漠然。
或许因为已经适应他人或大或小的恶意,他把自己抽离出来,冷漠地像旁观的食客一样从嘲弄中获取甘甜的营养。
越痛苦越惬意。
越靠近梨花巷,打招呼的人越多,裴琚光把车帘掀开一角,笑着和邻居们寒暄。
小孩子让父亲把他举起来,好和他说:“裴先生,你家有客人。”
“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
“不客气。”得到感谢,小孩脸颊红扑扑的。
府中的客人是盛今朝,裴府唯二的侍女上完两盏茶后就离开,裴琚光道:“春天了,没想到你有空到我这里来做客。”
盛今朝不解:“有没有空和春天有什么关系。”
“春天来了,护城河解冻,想必上游的尸体都飘下来了。”裴琚光抿了一口茶,“京兆尹大人难道不忙吗?”
往日,盛今朝会就这朋友的话题讨论,但近天,真有一具尸体落到他手上,他认真道:“太府寺卿贪污一案不用查了,他死了。”
裴琚光把茶盏放下:“畏罪自裁?”
“是,但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也不会特地来你这里一趟。”盛今朝讲了先帝年间的一桩旧事,“永宁二十七年,南方多省发生水患,时任工部尚书的姜蘅被派去治理。”
“我知道,姜蘅治水方略有效,功绩斐然。”
“但当时国库空虚,姜蘅空有方略,无钱可使。”盛今朝道,“同年,先帝扩建东宫,为明昭太子在东宫内增加了三座楼台亭阁。先帝舐犊情深,钱由内库出,太常寺卿调度。”
裴琚光呼吸一滞,他明白盛今朝的意思:“太常寺卿把内库的钱给了姜蘅治水,太子不知?”
不然这功绩怎么会落到姜蘅一人头上。
盛今朝垂眸默认,两个明面上的太子党人却欺瞒了皇帝与太子,甚至他们到死都不知道。
“这是他在狱中说的?”裴琚光问,“还是遗书?”
“他没有吐露半句,只是我在南省外放时,曾经的水害灾区为姜蘅立碑,碑上却还有一个无名氏的位置。”盛今朝道,“又听查办太府寺卿的同僚苦恼,怎么也查不出赃款在哪里。”
怎么会找不到,稍稍一对日期就找到了,雪花银没有变成东宫的砖瓦,变成了河堤与水堰。春水已经不再汹涌,温柔地滋养两岸的土地,百姓们结伴出门,在岸上踏青放风筝。
“这是我的责任。”裴琚光站起,“是我将此事告给陛下。”
“不,是他的忠诚让他痛苦,到了不死不能摆脱的地步。”盛今朝从袖子里取出太常寺卿的遗书,上面写着除了家眷外,也对不起明昭太子,“他不想背叛的往事被新帝发现,更不想作为背叛者被嘉奖,所以为自己找到了痊愈道路。”
远远低估了先太子一党的复杂程度,裴琚光一时说不出话来。
“太府寺卿保全了他的道义。”盛今朝一顿,提醒好友,“但是裴兄,你要不要将此事告知陛下,这才是你自己的事。”
盛今朝骑马离开裴府,想到他让姜去寒交给皇帝的奏书。
不知道陛下看了吗?
刚回府,圣旨便到。他为皇帝寻到人,作为嘉奖,皇帝赏赐高官厚禄。
盛今朝从京兆尹升为大理寺卿,从地方正式踏入中央。
【叮,大理寺卿盛今朝已激活,可随时加入会议。】
皇帝见怪不怪,喂食的手都没停下。
小狗找到东西,本就应该得到夸夸,况且他的奏书表明,他还是一个有才华的小狗。
桌上,一群小鹦鹉埋头唧唧吃着食物。
雪衣站在旁边,抱着翅膀冷笑,王无度那个老东西见皇帝喜欢鹦鹉,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堆献给皇帝。
都是杂毛的,丑死了。
不过,王无度不知道的是,姜去寒其实最喜欢的不是鹦鹉,他更爱狗。雪衣用爪子从皇帝口袋里钩出一条肉干,他随身携带,就等什么时候遇到小狗能喂一喂。
姜去寒听不到雪衣的酸话,他双手捧起一堆,有着柔软的小毛球一动一动,每个都像个小蛋糕。
“不错,你们好生养着。”
小家伙们不比雪衣皮糙肉厚,对温度很挑剔。
王无度提着鸟笼下去。
雪衣狠狠瞪他一眼,然后不经意间滚到姜去寒掌心,蹭来蹭去,势必要把小小鸟味蹭掉。
它的体型都快赶上猛禽了,学小小鸟撒起娇来,一蹬脚能把人踹倒。
姜去寒被它闹得啥事也干不好,只能双手制住它,同它讲道理:“你先去吃瓜子,朕做完事和你玩好不好。”
雪衣点头,两脚各踩一堆花生,陷入爱恋的小鸟很满意姜去寒身边只有它一个,听话地嘎嘣嘎嘣嗑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