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下朝后,帝王换了常服后回到梦溪阁,“半个月前的奏本放在哪里?”
姜去寒之前虽然是国公府的少爷,但和在朝中搅弄风云的父兄相比,他还没有真正行使过权力。所以在下决策后,他会本能地怀疑自己做得对不对。
毕竟他要任命一个将军,开启一段战争。
皇帝这样一问,王无度胆战心惊,难道是在问他?
“奴……奴才不知。”
“那你帮朕一起找。”姜去寒手刚刚搭在书架上,就听到背后扑通一声。
王无度结结实实一跪:“奴才不敢。”脖颈因为压力和紧张失去了它的支撑作用,成为乖顺屈服的身体的一小段。
姜去寒这才发觉谢决到底给皇宫的宦官带来多大的阴影,以至于连碰都不敢碰奏本。
“你起来吧。”姜去寒不是故意要为难他的,“去把兵部尚书找来,朕有话问他。”
“是。”王无度弓着身子后退,直到离开梦溪阁。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姜去寒一个人搬出一摞奏书,他不爱坐硬邦邦的椅子,拽了个软垫,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看。
原来一开始是边境的鞑靼流民骚扰农庄,后来见农庄的人不反抗,仅仅关门闭户封村,才逐步扩大。
现在几千骑兵现身,是宣战的意味。
他的兵部尚书,推销一场战争比卖一件衣服还容易。
只有坐到这个位置上,才知道自己驾驭的是什么样的巨兽,姜去寒想,幸好他权力没有大到拥有核武器的按钮。
梦溪阁外,兵部尚书齐嘉言心里有些忐忑,他四十有七,先帝对继后有愧,所以他一路官运亨通。他很清楚自己的兵部尚书是怎么来的,所以当继后要求他在宫变中放弃明昭太子,转而支持名不见经传的四皇子时,他毫不犹豫照做了。
即使在不久前,他还有意把爱女嫁进太子府。
而现在一门之隔,四皇子已成为天子。
“大人请吧。”王无度为他开门。
“多谢。”齐嘉言稳住心神,从今天的朝会来看,新帝并不像他预计的那么阴晴不定,他只要做好自己最本分的工作,以应万变。
他在出宫路上被找到,所以还穿着一身绛红色官袍,稍作整理后道:“烦请中贵帮下官看看,下官这一身可还妥当。”
王无度细细打量,兵部尚书与太后娘娘很像,都是那种比实际要年轻许多的长相,穿着官服也难。压下心头想法,王无度正色道:“妥当的。”
“多谢中贵。”
打开门,齐嘉言闻到了在这个宫殿不断燃烧近百年的龙涎香气,这是稳定稠密的香气,他使人养成习惯:习惯闻到此香就代表要见君王。齐嘉言拱手低头道:“参见陛下。”
“嗯。”姜去寒屈腿坐在地上,膝盖上放着书和对照的奏本,裴琚光跪坐在一旁为他找书翻书,“坐,说说鞑靼的情况。”
齐嘉言愣了一下,他当然不能座椅子,便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
“鞑靼以游牧为生,常年在我朝北部活动,依靠靠水草丰茂……”
“停。”裴琚光皱眉,“不要追本溯源,陛下更想知道近一两年来鞑靼的情况。”
“这……”齐嘉言犹豫后实话实说,“陛下,正如陶侍郎所言,边军管理混乱、吏治腐败,只堪堪维系军民日常运转,无力探听外族势力的发展情况。”
“所以你写我朝百姓面对鞑靼骚扰时,只求自保,并不上报。”
“是,”齐嘉言道,“他们发现上报无用,还可能遭到盘剥……”
这种例子数不胜数,他连说几个惨案,告诉天子他的边民是如何在两座大山下求生的。
“所以你让朕出兵表面上是镇压外族入侵,实际上是清除内部蛀虫?”姜去寒觉得朝政太复杂了。
齐嘉言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卫将军性情坚毅果敢,治军严明,是个好大夫。”
姜去寒再次被说服,他道:“你先回去。”
“微臣告退。”
进出的门一开,殿内涌入一股自由清新的空气。
“你觉得如何?”帝王问他的幕僚。
裴琚光挑眉。他今日过来是想皇帝请辞的,按照约定,他替皇帝夺位,皇帝替他杀掉仇人。
昨晚,仇人的首级如约出现在他放门口,他就知道该离开的时候到了。但是皇帝似乎不记得了,看到他等候在梦溪阁,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不高兴,自己坐在哪里看奏本。
皇帝很安静,除了翻动奏本外没有其他动作,阳光从窗外洒下,把他的衣袍滚出一圈金边。裴琚光有点惊奇,在他的印象里,皇帝有时也静,但却是一片死寂的静,代表化不开的浓雾和挥不去的寒冷。
半晌,皇帝好像才想起他似的,让他过去拟名单。裴琚光小心揣摩着帝王心思,并留了一个余地:只写生,不写死。
在离开这天家富贵之地前,他不想手里沾血。
皇帝心情终于好了一点,把这事交给他办。
裴琚光依着口谕去了昭狱一趟,把里面的王大人李大人们放出去。
等到下朝,他又回到梦溪阁,请辞的话仍然还没说出口,他听到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