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落地,谢茉莫名怔忡了一瞬。
明明来军区不过十多天,再提起靖市那边的人、事时,她竟有种恍然感。
伴随细微的电流杂音,章明月的回话传递过来:“赵嫂子曾帮佣的地主家少爷是对岸留下的特务,潜伏在靖市周边,前几年跟赵嫂子联系上,幸好我与你爸做事仔细,没让她接触过机密信息,不过她和咱们家属大院不少保姆、家属关系近,从她们那里套取不少信息。”
谢茉头皮一紧:“牵连了多少人?”
“唉。”章明月叹气,“大部分保姆若是不刻意,哪会关注书房里的文件,或来往客人谈话,排查过后都没大问题,只赵主任老娘爱听赵嫂子奉承,两人常常一起买菜闲聊,儿子媳妇说话不背她,她听见啥偏爱跟赵嫂子显摆絮叨,说说哪里要搞工程,说说哪个干部和哪个干部吵架了……一两句闲话,就能让人逮住可钻的空子。”
谢茉问:“那赵主任……”
章明月接口:“被劝退回乡了。”
谢茉唏嘘不已。
这个赵老太太碎嘴的毛病谢茉深有体会,那会她跟白江河流言的传播赵老太太可是出了大力的。谢茉不可能跟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理论计较,没想到终究还是她那张嘴害了自己儿子。
章明月说:“赵嫂子被带走了,去了哪里不得而知,反正再也回不去了。至于那个接头的地主少爷,拒捕,开枪自杀了。”
谢茉低低“嗯”了声。
章明月问:“明诚会和你说部队事务吗?”
“嗯。会聊带一些。”
章明月温声嘱咐:“告诉你这些,是想你时刻保持警惕,不要丢掉保密意识。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对岸虽暂居一隅,却始终对大陆虎视眈眈,部队是保卫国家的盾,也是反击的矛,是他们重点盯防、打洞的对象。”
谢茉抿唇,肃容道:“妈妈你放心,我会更注意。”
她如今在这边认识的人不多,聊天都浮于表面,即便和相对熟识的林春芳,她也不会拿自己跟卫明诚的私房话做谈资。
不过,章明月的提醒让她更警醒。
后世,虽看过一些间谍新闻,但离自身仿佛很远,可如今敌特活动却相当猖獗。
随后,章明月又提了其余人的处理结果。
白国栋严重违反党纪国法,革除一切职务,开除党籍,剥夺政治权利终生,判处无期徒刑。袁向红利用职位之便大肆敛财,行诬赖、陷害之举,造成多起冤假错案,教唆强·奸欺辱女性,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白国栋和袁向红已分别被押送到最艰苦的地方服刑,而白江河则因无不法事迹,被新任市长亲口释放,但因他先前跟有夫之妇搅和在一起,被小卫兵们以“耍流氓”的罪名强拖到街上游行批·斗,隔三岔五就要来一回,境况不比先头两人好多少。
至于跟在几人身后的小虾米也都受到应有惩罚,章明月感叹:“据说,现在整个靖市为之一清,你周阿
姨说,呼吸都畅快不少。”
谢茉挂上电话之际,也畅快地长吐两口气。
沈老师傅在柜台给人办理业务,谢茉跟他约定明天上门拜访,便不再打扰,去报架前翻了翻报纸,待浏览完感兴趣的版块,谢茉遥遥和沈老师傅招招手,跨出邮电所,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路过大梧桐树,熟悉的呼喊声,谢茉刹车走近。
“嫂子们忙呢。”谢茉客套招呼。
七嘴八舌地寒暄完,就有嫂子指着谢茉的自行车问:“这就是卫营长这回任务,上头给的奖励?”
谢茉含笑点头。
一个瘦高个军属露出羡慕又可惜的神情:“唉,可惜是辆女士的。”
谢茉莫名:“女士的怎么了?”
这辆自行车正和她身高,骑着轻便带劲,舒适度又高,她很满意。
“那要是辆二八男人也能骑,还能驮更多东西。”另一个军属说,“你这个,但凡高点就伸不开退,蜷得难受。车架也不比二八结实抗造。”
“是啊,爱说二八前头横杠能放东西,坐孩子,你这斜杠就不成。”
谢茉明白她们的逻辑了。
这就像她小时候,从困难年月走过来的奶奶给她买衣服鞋子时,总喜欢买大一到两码,因为孩子身高窜得快,买大一点可以多穿几年。衣服鞋子买大,凑合凑合能穿,可要买合体的,过段时间变短变挤可就没辙了。
二八自行车虽然高沉,但练习练习女人也能骑,如同大号的衣服,虽然舒适度不够,但不影响使用,它超强的运载能力谢茉现在用不上,却和“多穿几年”一样,是“目前虽闲置,但未来能利用”的价值。
谢茉尊重她们精打细算的想法,但却无法苟同。
小时候她几乎没穿过合体的新衣服,裤腿袖子总要卷起一两道,脚顶鞋头脚后跟能伸进去两根手指,待衣服鞋子合身了,衣料鞋面已被洗刷的发白。这便给谢茉一个错觉,仿佛那些新衣服、鞋子从不属于她,是旁人借她的,直到旧了破了合体了才生出过时的、踏实的拥有感。
所以,工作赚钱后,谢茉很喜欢找裁缝量体裁衣,虽然不能及时拿衣,虽然样式不比成衣店新颖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