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皱眉,轻咳了两声。
千音阁立马接过小太监手里的大氅,躬身上前轻轻披在明德帝身上,
“皇上,不说咱这御膳房啥都没了,就连织造坊也空了。宋皇商今儿一早来内务府交票据的时候,知晓出事了。悄悄儿送了二十抬东西来。这大氅皇上有,太后娘娘那边也有。”
千音阁说完,伸手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暖手炉,里面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没有一丝儿烟。裹着棉缎子套,放到了明德帝手中。
明德帝看了一眼千音阁,眼神里闪过一丝欣慰。
他的身边,外有顾泰,内有千音阁。
顾泰这货虽然事多,但使着还挺顺手。
千音阁不愧是一辈子呆在后宫的人,总能把他服侍的每一处都舒服熨帖的,心思又细,体察入微。
如今,
登上皇位十年,他终于扳倒了太子、太傅、镇国公压在他头顶上的这三座大山。
终于可以好好地坐稳他的江山,好好地享受这个位子带给他所有的幸福和荣耀了。
但这大齐的江山,如今东南西北皆生事端。朝中空位人人争夺。
他需要自己的人,所以顾泰再做错事。这时候,他也不能惩罚,更不能废掉。把所有错处都推到苏王两家身上,也只不过摭一下朝臣和百姓的眼罢了。
但,千音阁提醒的对。
此时,哪哪都要用钱。偏生内务府被盗空了。国库又多年亏空。
此时,能给他送钱的宋皇商是绝对不能动的。苏家男子皆亡,只剩下那些老弱妇孺,掀不起什么大浪。
何况苏二夫人事关宋家,杀了不如捏在手里有利。
“苏王两家罪大恶极,朝中大臣凡与其三族有关连者皆抄家流放。太子余党男子成年俱诛,女子妇孺流放。”
明德帝目光扫过伏地的众臣,其中有些大臣跌卧于地,伏地痛哭。
他们中有与王太傅师生关系,或与苏家拐弯姻亲关系,还有与太子亲近的臣子等。
明德帝这是要把大臣与百姓对苏王两家的仇恨拉到最大值。
这般做法,更没有一个大臣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一不小心,就连累了自己。
“右相负责押送流犯,流放地北延三百里。昭狱罪徒三百随流。”
众臣伏地不语,后背冷汗涔涔。
流放北疆边地,还要再深入三百里,那可是西炎国、北疆王朝和大齐三国交界处,千里荒漠无人烟,丛林深处百兽生。那么一群老弱妇孺,再加上三百昭狱罪徒同行。这简直比直接处死还可怕。
上位十年,他们这位明德皇帝越发残暴阴暗了。
……
东城门外护城河林荫道上,一辆青棚车,两辆囚车往前狂奔着……
“少主,是昭卫和禁军在追我们。”
苏三胸前一片血湿。一边打马前行,一边用眼角余光不断打视后面。
出了东城门,苏镇北就不再假装昏迷,囚车太过颠簸,他半靠在顾悦颜身上,面白如纸,唇角溢血,他本来全身多处肉碎筋断,六枚镇魂钉每一刻都疼痛难忍。这番狂奔下来,要不是他用两成功力全压上去,此时早就喷血而亡了。
但这样突发事件,他从昏迷中短暂醒来,让人看到,也能说得过去。
所以他此时索性不再装昏迷了。
“我们现在是逃犯,他们追上来,有权利就地斩杀我们。”
出了东城门,没了百姓围观,没了烟雾,彼此也就都不装了。后面追他的人,虽说打着协助官差抓逃犯的名义,但都是实打实的,皇帝和顾泰的人。
苏三咬碎牙齿,
“皇上和顾泰狗贼竟然如此卑鄙,想要少主死了也背个逃犯的名声。”
苏镇北唇边浅笑,眸寒似冰,
“只要我们足够快,赶到十里亭,与交接的流放官差碰面。我们就不是逃犯。”
“属下明白,要快!”
苏三又一鞭子抽到马背上,马的眼睛刚才也进了一点辣椒水,又一直在被苏三用鞭子狂抽,此时扬蹄一阵嘶鸣。囚车被抽出了一些木条,再加上这一阵狂奔,吱呀叫着几乎要散架。
“苏三!”
画扇惊叫一声。
捂住了苏三的胸口,血从她指缝里滚下来。苏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一直坐在他身后囚车边上的画扇,一把抱住他。但苏三太重,眼看着两人就要掉下地。
出了东城门就跌坐在囚车一角的叶染青手一伸,抓住了两人,拉了上来。
没人赶马的囚车慢下来,苏总管赶的另一辆囚车追上来,两囚车并行。
“苏三出事了?”
画扇还没有回话,就听到顾悦颜喊一声,
“七婶!”
大家不由一起看向叶染青。
血,不知何时染红了叶染青的衣摆。
“七弟妹?”
宋今禾跳下囚车,去检查叶染青。
“后面出事了。”
狂奔的青棚车停了下来,苏嬷嬷伸手撩开车帘,对苏老夫人说。
“转回去,快。”
苏老夫人紧紧抱着苏米宝,镇静地命令苏嬷嬷。
谁刚才被砍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