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点如雨,树影婆娑,昏暗环境里喻遐却发生错觉,好像看见了姜换藏在单眼皮里那颗很浅的痣——他趁姜换睡着仔细看过一次,靠近眼尾的位置,灯光闪烁时它像一粒尘埃。
又来了,状似深情的目光,喻遐被他这么望着坚持不了半分钟就投降。内心仿佛就此打开,虚与委蛇的谎言全都就地删除,只剩最真实的渴望。
想和他独处,时间久一点更久一点。
哪怕被当成恬不知耻。
“那……”喻遐想自己居然顺畅地说得出口,“你去我家坐坐吗?”
然后姜换就真的答应了他。
直至现在,除了恍惚与惊喜,思忖该与不该的犹豫慢半拍地浮上来,但已经没法反悔。
喻遐从鞋柜深处找到一双买给喻庆涛但还没被穿过的拖鞋,姜换靠在门框那里,两根手指勾着装冰淇淋的塑料袋。
路过街口的便利店时姜换说想去逛一下,喻遐没跟着,等他出来,发现姜换买了两盒冰淇淋,是前几天简晧请他们吃的那个牌子。
路上吃了一盒,剩下那盒草莓味现在化了一半,香味就更加甜腻了。
“我放冰箱。”喻遐接过来。
出厨房后姜换还站在玄关,他慢吞吞换鞋,踩着凉拖却不着急入户。
喻遐的家安在一座房龄快和他年龄一样的灰色水泥单元楼角落,内部还算宽敞,可少了点普通人家的烟火气,冷清,杂乱,窗帘拉拢一半,外间的防护栏镀着一层陈旧的铁锈红。八月底的东河还有盛夏的暑气尚未散去,一楼又热又闷,站一会儿后背就起了汗意。
暖黄灯光让空气更升温,喻遐觉得局促,越发后悔他不应该带姜换过来。
家本该温馨而私密的,但他的家只是个临时居所,毫无布置和装修可言,贸然在前袒露无疑——何况是关系这么特殊的人。
说不定姜换也后悔,为什么要同意。
在外面还有学生气质的包装,有咖啡,素描,让他不那么悲惨。清贫和无序的生活或许已经打碎了他在姜换心里的好印象,姜换现在一定更同情他了。
事已至此,喻遐尽量让话语轻松点,好显得他没有自卑。
“你喝水吗?”
“不用。”姜换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他仔细地看了很久玄关处那个空置许久的玻璃鱼缸,里面现在塞满了钥匙、纸巾盒、消毒液和棉签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姜换的视线随即落在旁边被遮挡了一半某只相框,白色珍珠棉垫底,完全失去水分的深棕色花瓣被完全摊开,像一只形容枯槁的蝴蝶——缅桂花。
从雨季的临水镇一路跋山涉水经过几千公里,自大山腹地来到东海之滨,东河没有缅桂花,那么答案就是唯一的。馥郁已经不再,姜换看了它很久,说不清道不明的,似乎这就是“珍视”两个字最直接的展示。
喻遐注意到他在看什么,匆忙又笨拙地推了一把那只鱼缸,哗啦啦地响。
把相框全挡住了。
姜换眼睛一垂,装作刚才并没有发觉,感慨地说:“你家外面好像我以前住过的一间房,屏州叫骑楼,我们叫唐楼,在当时的马头围道。”
姜换边说边自然地走进门,没有在客厅停留,而是和喻遐一起进去次卧。
“我知道马头围道。”喻遐说,“10年左右的时候有一排楼倒塌了,上过新闻。”
“嗯,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搬走了很久。”姜换轻描淡写地提起,“倒的有我小时候住过的那间屋,房龄太老。”
眼下脚底这间房子大概没比那排楼年轻到哪儿去。
这话喻遐听着刺耳,但他的自尊心微不足道,还要越发装得无所谓。
房间顶端亮起一盏白炽灯。
虽然床上刚换了四件套,也好好拖地擦桌将床头收拾得整洁了,但在姜换面前,这些老旧家具和洗得发白并无遮光作用的窗帘寒酸而狼狈,仿佛应该出现在垃圾站,而非对姜换介绍:这是我的房间。
喻遐侧过头,手放在衣柜的棱角处上下摩擦,小声道:“我可能不该让你来,我……这是我爷爷奶奶留下的房子。”
“你自己?”
喻遐没想到他的重点在这儿,懂了什么:“不,我……我爸爸在医院里。”
姜换已经随意地坐在床边,他伸手捏了捏喻遐的被子好像在评判是否应该出现在夏天,他低着头时,有两缕长长的碎发遮住了嘴角。
“记得你好像提过。”姜换没笑,声音低低地沉下去。
“嗯,他现在情况不太好,住了半年多了。”
姜换思索着问:“你母亲……”
“走了。”
然后姜换无法应对似的陷入安静。
“一直不想让你知道。”喻遐站在他面前,垂眼,他的手被姜换拉过去捂在掌心,这动作让他轻轻地酸了鼻尖,“我上出租车就觉得后悔,带你来干什么,这些都是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也没有过来的必要。”
“可能有必要。”姜换掀起被子的一角,语气平静,却好像批评他没有照顾好自己一样地说,“三伏天,被子用这么不透气的啊?”
喻遐回过神时他反握住了姜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