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西竹园那一晚,叶沁竹穿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八天。
被监视、被关押,被要求完成几乎不存在成功可能性的任务。
最开始的时候,她崩溃过,绝望过,在晚上无声大哭,把那位不知所踪的圣女的卧室弄得乱七八糟。
也正是由于这次情绪的外泄,她在角落的隔层里,发现了些属于修士的东西。
符纸。
以及一枚,小小的、代表防御结界的铭文符号。
那时候她刚从地牢里出来,在牢房里伤了指甲,还没来得及用药去除满手的血渍。
她的血滴在结界上,腐蚀了防御。滴到符文上,影影绰绰闪动光辉。
叶沁竹忽然明白,她似乎并非一无所有,一窍不通。
于是独自一人的七天里,只要一有空,她就以指沾水,在桌上不停地描绘,把那个图案牢牢记在脑子里。
她还不想放弃。
要是连自己都放弃了,还有谁能给她希望?
可是——
神明啊,希望在哪里?
就算这次死里逃生,可躲过了这一轮,还会有下一次。她逃不掉、避不开,哪怕成功熬到逃跑的日子,她也真的能活着离开浮灵教吗?
叶沁竹还记得结尾,对浮灵教和苏长柒的描写:
“原本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诛恶之战,却结束得无声无息。红日落山前,巍峨圣殿还矗立在白壁之外,天光破晓后,所有建筑夷为平地,代表至高无上神灵的祭坛消失无踪。”
“嗜杀的恶剑之下,邪灵望风而逃,教众十不存一。”
十不存一啊!
就算她谨小慎微,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良心的事。万一那位肃玺仙尊杀人如切菜,视人命如草芥,叶沁竹还是得死在他的剑下。
干脆就这么一直陷入昏睡,直到想到万全之策再醒来算了。
叶沁竹陷入微凉的柔软中,昏昏沉沉地想。
她听到了一个好听的声音:“静心。”
清润冷冽,如山间叮咚泉水,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有手掌抚过脑后,犹如仙人抚顶,须臾撤去。
似有澄澈的净水温和淌过,洗去她纷至沓来的杂念:“明神。”
叶沁竹的五感在霎那间明晰,除了眼前仍一片黑暗,无论是耳畔的呼啸风声、还是指尖触及的柔软,她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她彻底清醒,再也没法装睡下去,蝶翅般睫羽轻颤,睁开双眼。
手中符纸早已破碎成齑粉,四周一片狼藉。华车顶盖飞到了死去的鸾鸟身上,十辆鸾车横七竖八地砸在地上,砸完了方圆数十尺内的树木,车轴乱飞,碎石四溅。
好在她还活着。
不仅如此,和预期浑身骨折,从废墟中捡回一条命的设想不同,她身上毫发无损,连钝痛都不曾感觉到。
她的符纸有那么大的效力吗?
还没来得及疑惑,叶沁竹就发现自己的动作不对劲。
她没有无精打采地摔在车座上,而是略微蜷缩的姿态向下歪倒,用力搂着什么东西。
大脑自动运转,替叶沁竹回忆鸾车坠毁的刹那发生的事:
在最后一刻,有人抓住她的手,引导她绘制符文。她惊愕之下,注意力偏转,转头朝来者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
叶沁竹:“!”
她慢慢找回思绪,机械地抬头,对上了那双澄澈如海的眸子。
冰晶雪兰般的男子披着斗篷,在她身下静默。他的长发由于鸾车颠簸散开,发簪不知落在何处,如瀑黑发披散肩头。
背脊挺直,轮廓温润,靠在竖起的车壁上,仿佛独立于这份突然的灾厄之外。他两手搭在翘起的横轴上,无声撇清与怀中人之间的关系。
“阿七?”叶沁竹脑瓜子嗡嗡,喊了他一声。
他朝她点了点头。
叶沁竹想起来了,她扭身的瞬间,车架落地,巨力袭来。即使捏紧符纸,她仍旧控制不住地被往外掀。为了稳定平衡,她顺手抓了离她最近,也最容易抓住的目标——
人。
刚好和她双手相叠的,阿七。
叶沁竹彻底回神,猛地松开苏长柒,弹跃般跳离地面:“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是情况危急,是意外!”
苏长柒整理被揉乱的外袍,苍白手指曲起,抚平左肩上的褶皱。她被砸得晕晕乎乎,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于血污与废墟中拢起雪白的斗篷。
“我是不是压到你了?”
“弄疼你了吗?吓到你了吗?是你救了我吗?”
事情一下子发生太多,叶沁竹思绪乱七八糟,嘴比脑袋快,一个个地往外蹦问题。
苏长柒耐心地听叶沁竹乱问。初几个,他默默摇头,算作回答。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右手指节弯折,在左手心轻敲两下,没有立即给出回应。
叶沁竹的另一个问题又出来了:“方才的声音,是你在说话吗?”
冷风鼓起他的外袍,因震荡而散落耳畔的墨发轻轻拂动。他神色平静抬头,在漠然的眸光倒影中,少女半弯着腰,双眼放光地与他对视。
“我听到了声音,应当不是我的臆想,你……”
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