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
“咚咚咚——”
“哐哐哐——”
敲锣打鼓之声传遍四野,周遭那群近些日子已经假装无意地过来晃了八百遭的考生,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小跑着聚拢过来。
附近瞧见热闹的不少咸阳民众也聚集了过来,翘首以待。
又是一阵“咚——哐——咚——哐——”
书院大门洞开,以相里连、凡田、褚文等人为代表的一队夫子鱼贯而出。
面对众人那满是希冀的目光,十几位夫子对视一眼先开了腔:
“感谢诸位厚爱,诸位尽皆才学心性不俗之士,能得诸位厚爱,乃我咸阳书院之福。”
“无奈书院鄙陋,眼下实在不能依着心意将诸位尽皆收入门下。若实与君无缘,此乃我书院之过,非诸位之错。”
“还望诸君莫要因一时无缘自厌自弃,且再自强,以待来日,缘分再续。”
底下人早已热沸的情绪被这兜头半勺的冷水浇灭了些,考上是好,可若考不上呢?
有人嘀咕,考不上也不亏啊,此次机会本就是凭空得来的,除了心思煎熬这一场,他们还付出了别的什么代价吗?没有!
众人如此一琢磨,心又重新火热了起来,灼热的目光仿佛能将夫子们的脑袋上烫几个洞,方便他们爬进去寻摸寻摸有没有自己的名儿。
这些夫子见状也不再耽搁了。
相里连率先上前一步,从学前组的名单开始念起:
“咸阳成里女,孟瑶,号三百五十六。”
“会稽郡吴县虞溪里男,虞辞,号五百九十九。”
“洞庭郡成父县成里男,成大牛,号一千一百三十五。”
……
孟瑶从听到籍贯就开始激动了,虽说来参考之人以咸阳为多,籍贯相同也没什么奇怪,但,万一呢?
万一第一个报的名字里就有她呢?!
结果,当真听到夫子说出孟瑶一字后,她整个人都激动地要跳起来了。
强行压抑住没跳,还是为了再听一听号。
毕竟虽说她的名字是请人起过的,远不如那些叫大牛、一柱的人一抓一大把。
但万一就有人跟她重名呢?
只有那号,是当初报名时有人特地与她说过人人独一份的!
“呜呜呜呜呜阿娘您听见了吗?孩儿出息了!”
她兴奋到泪眼模糊,她总算,也能有学上了。
一片模糊中,她听到随着上头夫子每报出一个名儿,周围就有人压抑着嗓子爆发出一小声欢呼。
“噫!我中了!”
“天爷呀,我大牛还有洗干净腿上泥点子的命哪!”
所有被点到的人都尽可能小声地压抑着自己喜悦的欢呼,免得叫其他人听不清夫子念些什么。
好不容易得着天爷眷顾,是该为自己积点阴德了。
名单实在是
长,十几位被派出来的夫子代表轮着念,也念了快半个时辰。
念完最后一个,褚文长舒了一口气,“敬诸君文运昌荣。”
底下人沉默半晌,忽然喝起了彩。
不论是为考上的,还是为没考上的。
那是聚集在旁看热闹已久的众多咸阳城中民众。
他们当初或因生计,或因羞耻,或因惧怕,皆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不曾报名。
他们总觉得书院、学习、知识都不像是他们这些人配的,于是下意识给自己寻了一堆忙啊、穷啊的理由。
今日来此瞧热闹,也不是没有指望着笑话熟人的失败,以此证明自己选择没错的意思。
但他们听着听着就沉默了,总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痒痒,就好像,能够参与考校,而后站在这里等点名的人,就已经同他们走上了两条不一样的路。
明明都是老邻里、老伙计,他们突然觉得人家很有些了不起。
这种情绪压抑了一整场,等到点名结束时彻底爆发。
众人齐声叫好,为所有鼓起勇气考这一场,试图改变命运之人。
在一片叫好声中,几位个高的夫子联手将写满名字的大张布帛高高张贴在书院外墙之上,供人自行查阅。
“如此,咸阳书院第一批学生,共九百名学前生、三百名蒙学生、一百名小学生正式完成招生。”
“学前生大字不识一个,还多半家境贫困,让他们轮替着每日上两个时辰的学,先把拼音学了,字认了,再学些算数。”
“蒙学生只是认个字罢了,叫他们先把《算数书》学明白了,再学些文礼、杂学、射御,叫他们大致有个见识。”
“小学生大多是诸子百家教了些年的弟子,对自家学问了解不俗,叫他们一边去听听其他家的课,一边陪着他们自家先生做做课题。”
楚昭埋首提笔一条条梳理着,写到“认字”那里还画了个圈。
她记得这个时间点程邈已经将小篆改良成了隶书,通过更符号化的字体、更圆润的笔画大大减少了书写时间。
可听这个名字就知道,“隶书”,服刑者发明的字体,身份低微的官吏才用的字体,并不算秦朝的官方文字。
让他们继续学容易写的隶书,还是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