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正宫寝殿,熏着浓密的艾草,但凡是站的高点的,都会被这艾草气味熏的直流泪。
而此时的床榻上。
则躺着一个身形枯槁,面色惨白的小少年。
若不是他的眼睛还微微睁着,旁人怕是根本分辨不清他是活人还是死人。
而床榻边上坐着一身着红衣的女子,样貌柔和,眉眼间若是没有通红的血丝,怕是更为惊艳绝绝。
她手中端着汤药,不停地用勺子在碗中翻滚,想要尽快弄凉手中的汤药,手都在发颤。
“殿下喝药,喝了药肯定就会好的。”
她张口说着,那声音带着微微的堵塞,显然是哭过的。
床榻上气息微弱的皇太子容成晏手指抬了抬,却丝毫触及不到那女子的一片衣角。
不过幸好,不是太糟,他还能说话。
“待会儿,我便会请示父王,待我死后,让你出宫……”
“往后,你就能安心长乐地活着,和你父亲母亲一起,你不十三岁,往后出去,还可嫁人……生子,有无限的福分,我,无需你陪了。”
红衣女子哭的哽咽不已,手都没了劲,把汤药洒了一地,俯身在了气息微弱的男子身上。
而此刻床榻上的男子,瞧着样子也不过是十岁的年龄。
那双眼睛,迷离而酸涩,沉静的可怕。
他这条命,本就活不长久。
自小,他就要忍受病痛之苦。
喝药看命,从未曾间歇。
他也受够了这样的苦。
死了也好。
可这世上,总归是有让他牵挂之人……父皇孤苦无依,只有他一个孩儿,就是妃嫔,也只有母后一人。
而他那个母后,也并非他的亲生母亲。
他从未见过亲生母亲,从小,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亲生母亲就是禹王妃。
直到他五岁那年。
父皇还是禹王的时候,有一日拉着他的手,把他抱在身上看了他许久。
长久的他都是快把屁股坐麻了。
父皇才开口,说了一句:“你母亲并非你母亲。”
容成晏此时还能回忆起来,他那时候的复杂和惊愕。
母亲怎么可能不是……
禹王妃对他……还好。
他回忆了一遍禹王妃对他所有的种种。
脑海中最多的就是她的不苟言笑。
特别不爱对他笑。
他也不像是旁的孩子那样,喜爱缠着母亲,他从来不大爱缠孙氏,故而好似从来也没有和孙氏有过多的情分。
孙氏从前好像是对他还挺上心的,可惜,应当是大夫对他的身体频频摇头久了,她眼中的失望甚至不加掩饰了。
在得知母亲不是孙氏之后,容成晏心中竟还松了一口气,可心口也随之紧绷了一下。
抓着父皇艰难地询问。
“我,我的娘亲呢,她,想如今在什么地方,我可,可是能否见见她。”
可父王只对他说道:“她已经死了,被孙氏害死了。”
容成晏习惯了父王的无情和冷冽,可那个时候,他心却似破开了一大大洞,久久都不能回神。
他不喜哭,从小就不喜。
就是一日日喝苦药他都不曾哭过。
可那一日,在得知生了他的娘亲早已经去世后,他竟是哭了起来,抓着父皇的胸膛。
那一日,容成晏学会了如何恨一个人。
也是从那一日起,容成晏明白了许多事。
他明白了为何孙氏一向对自己不温不火,从不关心自己的功课,甚至眼中常常会有恨意和杀人的念头。
他也明白了为何他也自小不喜欢孙氏。
即使那么多年来,他心中都以为孙氏是他的母亲,他也亲近不起来。
原来……她害了他的娘亲。
他从小就没见过娘亲。
五岁的他那一日问了父皇许久娘亲是谁,他也是第一次从父皇眼中看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和思虑。
似在……思索。
他甚至难以想象,不敢相信父皇的话。
父王说……他和娘亲并不熟。
不熟为何能生下一个他。?
他难不成是骗过来的?
父皇亲近不了女子。
厌恶女子。
能被父皇亲近并且不厌弃,还生了孩子的娘亲……容成晏很好奇。
可惜,他从未见过她。
甚至连她的尸骨都不知在何处。
在那日之后,父皇就不是禹王了,他被皇祖父封为了皇上。
而他作为禹王唯一的儿子,就被册立为了太子。
孙氏,则被父皇废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