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身体里最深处的那一点灵光湛湛,变化成了一个佝偻瘦小的孩童,穿戴着过于宽大的佛冠僧袍,有些滑稽,又有些心酸,向着摩醯首罗天王露出孩童独有的笑容。</br>摩醯首罗天王没有劈散这一道残影,双掌合十慢慢走过,把无声哀默作为送行往生的经文。</br>启程那一刻,身心合一的摩醯首罗天王察觉到一股桎梏脱去,终于踏入大阿罗汉的境界,他蓦然超越了一切痛苦,以「空心」看整个世间,不执取任何事物为「我」或「我所有」。他感觉自己只要站在那里,就能持续醒觉地、智能地去做,亦即时时起观照而行。</br>过去的那个摩醯首罗天王,已经不存在了,当下之五蕴全非,他的双足真正生出神通力,转瞬间越过了无穷无尽的距离,化为璀璨流光闯入灭尽大定深处的黑雾星云之中。</br>在这种状态下,摩醯首罗天王感觉自己对于万事万物的认知,都进入到了全新的境界,一瞥便足以观察和了知,与它同时生起的一大堆物质现象和精神现象一切的事情。</br>思维流转,三生彻照,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年佛陀在鸡足山金顶传《大幻化网密续》的情形,而且他十分肯定这份记忆并不属于「妙宝法王」,只独属于他「摩醯首罗天王」……</br>此时的他,终于有机会比以往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都要更加接近「它」了……</br>…………</br>摩醯首罗天王屹立于黑雾星云面前,孤骜身型与浓到化不开的湛暗,相隔只余一线之隔,而面前的黑暗浩瀚如海、飘渺如云,星星点点地围绕着某处玄妙莫测的地方疯狂旋转。</br>在黑洞般令人眩目的深处,似乎漂浮着一具正作吉祥偃卧的尸影——</br>那便本该是这片宇宙最初与最后的原点,现在单薄得像是某场旷世核爆后被深深烙印入石壁上的痕迹,身上披着微光的纱布,悄然陷入了最最深沉、最最死寂的禅定。</br>摩醯首罗天王心中蓦然生出大恐怖,连身体都开始颤抖。</br>这是一处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终极世界,他明白自己如果不是凭借妙宝法王的阿罗汉之躯前来,恐怕只要远远望上一眼,就会因人型剪影背后广阔辽远的宇宙而陷入癫狂,身体也会在星流冲击下支离破碎化作血雾。</br>他亲眼看到摩诃迦叶尊者了。</br>这位号称“头陀第一”的尊者为了镇压鸡足山阴魔国,果然在濒临绝境的时候踏出了最不应该踏出的那一步,强行披上了那件僧伽梨袈裟,以入灭为代价继续镇压了三百年……</br>没有拈花微笑,只有守衣入定,若摩诃迦叶尊者未能如佛所说“大迦叶亦不应般涅槃,要须弥勒出现世间”,金缕袈裟未能传至弥勒菩萨手中,便将在某个不可名说大劫的影响下,酿成佛门的千秋大劫!</br>懵懵懂懂、浑浑噩噩,摩醯首罗天王深深施了一礼,缓缓向着近在咫尺的偃卧尸影伸出右手……</br>但就在他的手指即将与之触摸的那一刻,有一道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侧。</br>那道身影青衫佩剑、神情淡然,悄然覆盖厚厚苍苔,石质纹理沁透了周身,斑驳陆离的外表就如曾随秋风茂陵孤苦百年的翁仲,早已苍然满躯,唯有直视前方的双眼凛然有神,赫赫如电,此时竟以一种僵硬诡异的方式猛然朝着摩醯首罗天王击出一拳,抖落出无数的石屑尘灰。</br>摩醯首罗天王悚然一惊,随即以大阿罗汉之躯对抗这一拳,却猛然感觉到了一股强悍到难以置信的力量,正从那只平平无奇的拳锋上爆发出来,霎时间劲力如排山倒海、一浪三叠地朝着摩醯首罗天王涌来。</br>“你竟然还活着?”</br>摩醯首罗天王的惊怒无以复加,因为方才这股恐怖的力量不仅撼动了金刚不坏的大阿罗汉之躯,将他瞬间击飞了出去,甚至超然在他摩醯首罗天王引以为傲至刚至快的武道之上——</br>对方明明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杀气,撼天动地的寒山内功也尽数消失不见,什么他还会爆发出这种从未有过的力量?!</br>早就该化身为石像的江闻,此时正缓缓睁开,可惜黯灰的眼皮之下仍是石头般无神的眼睛。</br>江闻确实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内力,只是站在原地,他似乎并没有挪动过半分。</br>因为早就石化的双腿不足以支撑哪怕一步的行走,但他周边的空间正涌动着难以形容的波纹,就像一张白纸被反复揉皱摊平,一圈圈涟漪反复荡漾成波,似乎不在此岸、不在彼岸,强行让已死的江闻超脱于这片空间行动着,终于来到了摩醯首罗天王的面前。</br>但直至此时,摩醯首罗天王仍旧没能从在他身上,察觉到一丝的杀意、忿怒、怨愤、刻毒、迷茫、颓丧。</br>曾经习惯被世人憎恨诅咒的摩醯首罗天王,鲜在别人面对他时感觉到其他的情绪,但今天的摩醯首罗天王猛然发现所自己恐惧的来源,竟然是一股浓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