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已柔,晚霞更柔。
思绪如无边的大海。
心乱似轻拍在海岸上的朵朵浪花,无止无尽。
杯中荡漾着愁容,那渐泛开来的波纹,似在颤动。
冷溶月在流泪,这泪水来得有些奇怪,亦有些触不及防。
她根本没想流泪,只是在本不该出神的时候出了神。
她不仅出了神,还进入了深邃如海的愁思中。
右手中的酒杯已被紧揣在了掌中,左手也已拂去了再次欲滴的眼泪。
她笑了笑,苦苦地笑了笑。
只因,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此刻伤心的样子。
至少不该让眼前的这些妙曼的舞姬,和始终带着幸福笑容的乐手看到。
她本就是在这里寻欢作乐的,只因她的心很冷,手脚也始终是冰凉的,面对着未知的天际大海,她有说不出的空洞,道不明的孤独。
——她想要热闹些,想要再热闹些...
她脸上的那张鬼王面具已去下,桃粉依旧的脸颊上,也多了两道黑灰道痕。
这道痕是她自己抹上去的,她比任何人都厌烦那张鬼王面具,却也比任何人都不愿去正视她自己最真实的那张脸。
她以船工苦力的身份,混熟了周边宝船上的所有庶务人员。
她大概是懂得如何和她们相处的。
此刻,她也只是一个船工,而庶务人员中也不过是些乐手、采买、舞姬与歌姬等。
拥有着不相上下的身份,原本所有的枷锁与拘泥现已不在。
在这碧海晴空下,上百艘的大明朝宝船上,只留下了她们,也唯留下了她们,又有谁会再给她们附上枷锁与限制呢?
有她们在,宝船也便会无事。
冷溶月也是以聚集戒备的名头,召集了大部分的人员,来到了离海岸边最近的这艘宝船上的。
人多无事,总是有些无趣。
她们便开始舞动起了裙摆,唱起了歌谣,奏起了乐章,喝起了平时只侍奉将领的美酒。
冷溶月就坐在船头,懒懒地仰卧在船头,她手中有酒,耳中有乐,眼中有舞,心中被满是苦楚...
李实率领两万五千名大明朝精锐之师已离开了三日。
在这三日中,她已如当下这般过了两日半的时光。
期间,她也感受过畅怀一笑,面对着载歌载舞的大明朝百姓,她当然也会由心而发得去开心、去畅笑。
然,这三日的每个夜晚,却又都异常的漫长。
起初,她并不觉得漆夜为何这般难熬。
只是夜越深,她便越开始不安,好似身上有着上千只蚂蚁在爬动,也好似心头被一重重的物件给紧紧的压着。
这是她无论喝再多酒,都挥之不去的不安,这也是她无论换了多少次姿态后,都无法安睡的难眠。
尽管,她知道,这世间能伤到她的人,屈指可数。
尽管,她也知道在这锡兰国之内,她绝无敌手,但她却仍说服不了自己那颗时刻在躁动着的内心。
夜已渐深,人也渐散。
她再次告别了短暂的白昼,回到了漆黑的孤寂中。
海风依旧轻柔,汐声依旧动听。
她左肘撑着身子,依旧慵懒的用右手举着杯酒。
她迷离的眸光,望着当空皓月,星海斑斓,却好似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只觉每一颗星辰都像家,却又不是家。
只因,她触不到,亦感受不到一丝家的温度。
即使,天上悬挂的那颗最大最亮的星,都是那般的遥不可及,冰冷如霜...
她有些想念阿姐柳韵锦了,想念阿姐怀抱中的温度,怀念‘飞鱼帆舟’上的那间阁室。
或许,现下的她,只要拼劲全力奔疾,回到‘飞鱼帆舟’上,还能感受到阿姐身上那些许未散的气息。
但是,她并没有那样做,只因她很清楚,她要的不仅仅是气息,她要的还有很多很多...
女子通常都会想要得多一些的,只因思绪多,情绪多,又偏偏要将感情看得很重很重...
她也不例外,她也从未例外过...
...
“门主,你已醉了,你这样会极其危险的,很容易遭人暗算的。”
冷溶月勾头,平视眸子,看到突现在眼前的海煞,先是笑了笑,然后将左肘缓缓倾斜,完全躺在了甲板上,伸着一个大大的懒腰,慢慢闭上了双眼,脸上终是带着一抹淡笑。
“他们要回来了吗?”她的声音低柔且慵懒。
“没,”本想来到冷溶月身前,为她盖上披风的海煞,在缓缓挪动间,又收回了念想,低着头说,“他们还在对峙着...”
“装备如此精良,且还是两万五千名大明精锐,怎会还在对峙着...”冷溶月收敛了笑容,变得面无表情起来,“那李实在干什么?”
“他并没有大肆进攻,却也的确在进攻着,”海煞说,“他将两万五千名大明精锐,分列出了多种阵形,但无论多少种阵形,大抵都是一样的。”
“哦?”
“前三排均是手持手铳筒、火枪的士兵,中四排则是手握黑漆铁羽箭、火攻箭、神机箭、火叉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