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漆夜。
从头到脚的冰冷,从上到下的漆夜。
无论如何奋力奔跑、挥舞手臂,都斩不破一丝黑幕。
这种让人惧恐的感觉,绝不止只出现过一次。
喘不过气的无尽深渊,挥不去的身影与嘱托,根本找寻不到一缕光亮,哪怕是落日的余晖也成了一种奢求。
可,心中的场景,那个围满杀戮的茶馆,竟在此刻也成了一种极其美好的追忆。尽管,那时他只有6岁,面对着从未见过的凶狠流寇,也是第一次感受着死亡,步步突破着生机的底线。
但那时,至少还有光,至少还有陪伴着他的父皇,至少接过的盘龙白玉是暖暖的。
而现下,所有的一切都聚集成了凄冷,就连下意识触碰着怀中的那盘龙白玉也都是冰凉无比,且是阵阵刺骨的冰凉。
坠落…
无尽坠落…
这世上,应该不会再有更糟糕的处境了。
只因,他自认为最糟糕的处境已变成了向往,美好的向往。
也只因,方才他身处的漆夜,如今就连站立、奔跑的着力点也完全消失掉了,有的只有快速的沉落...
然,他已停止了挣扎,他好似理解了一个这世间最质朴的道理:有时,所认为的困境,甚至死亡威胁,其实都不应算是真正的绝境。只因,绝境的背后,还有绝境,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则是看不到一丝光亮。
任凭无限下坠着身体的他,也比任何时候都变得冷静,冷静到足可以闭上双眼,去完全体会着这场跌入无尽深渊的快感,这种没有支点、没有阳光,就连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的黑洞,他却淡然着心境,舒展着气息,甚至开始展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已绝非是6岁时的他,他也不是那个随着父皇到处逃亡的皇子。如今,他是拥有着一切自信的殇沫…
若说,这世上最玄妙、最不可思议的东西是什么,那一定是人的意念,这种强大到无边无际的精神力,没有人知道它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当他完全释怀的这一刻,身体下坠的速度竟赫然迟缓,甚至在某一刻骤然停止,他感受到了温度,暖心、带着希望,足可以把他从无尽深渊中拽上来的温度…
…
…
...
窗外,西际再次泛起余晖,缕缕清风也活跃了许多,摇曳的花姿,摇曳的枝叶,摇曳的帘布、摇曳的红纱烛火。
事实上,这一天还未过去,也根本没有迎来夜幕,可孤寂的屋内却显得格外清冷,这是无论用多少鲜花嫩叶都掩盖不住的清冷。
冷冷的床榻,冷冷的天岚紫霄剑,冷冷的身躯,殇沫冷冷地跪坐俯身睡在床榻边围,他仍在守护着他想要守护之人。
昨夜未眠过的他,也的确需要迫切的美梦一场,可只扒覆在床榻边围便睡下的他,又怎能会有好梦呢?
然,这世上最让人暖心的事情,又恰恰就是守护与被守护,只因无论哪一方都拥有着无限的温度与炽热,柳韵锦已将无力的纤细玉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正微微的弯曲着手指,占据着他手背指尖的每一条缝隙,且还在试图用着力,紧紧拽着。
也许,只有完全握紧这张手背,柳韵锦才会安心。
只是,她有些无力,甚至有些晕眩,她苏醒了,但她却没了一丝光彩。
…
余晖下,吵杂声越来越大,这来自屋外的声响掩不住人们的喜悦与振奋,更遮不住爽笑与欢声。
万枪震地的磅礴声,瞬间惊痛着还在睡梦中的殇沫,这种让人求生必须活下来的警觉钝痛感,充斥着他的每一根脑神经。
他赫然醒来,下意识的去握身旁的天岚紫霄剑,却也在这一刻,他停滞了所有动作,只因再无力的拽握,都是有着一定力量的,他的右手已不能离去,柳韵锦也绝不允许他的右手轻易的离去。
尽管,使他从万丈黑幕中逃脱出来的并不是眼前已苏醒的柳韵锦,而是屋外那冷兵器的钝地之声,但他也瞬间明了,在他身处无助漆夜时,那暖心、带着希望,足可以把他从无尽深渊中拽上来的温度,来自何处了。
他笑了,望着同样在对着他笑的柳韵锦,他痴痴地笑着。
无论,屋外发生着什么,是否存在危险,哪怕能够威胁到生命,已然不重要了。
只因,更重要的人已经安然无恙,最在乎的人只要无事,剩下的任何事情,都已不再是事情了…
…
“我想,应该是他们来了。”
柳韵锦侧摇着脸,轻轻地摩擦着殇沫的手背,脸上覆满着柔情与满足,一个女人的满足感,有时竟这般简单,这般纯粹,“我也希望是他们来了,因为我饿了,哈哈。”
她笑着,皮且可爱的嬉笑着,她的确饿了,但丝毫不影响与心中的情郎嬉笑。
“我扶着你去窗外看看?”殇沫缓缓站起,虽在中间略微停顿了一下,但他还是微笑未减地站起了身子。
无声的忍受着双腿的痛麻感,他侧挽右臂,向床榻深处挽去,但终是未能将整个手臂倾覆在床榻之上。
只因,柳韵锦已在向他摇着头,继续带着三分皮与三分可爱地轻摇着头,“我…我要你…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