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姓谢,叫谢寒。因此,我随他姓,叫谢瑶。但师父总是唤我阿瑶。
我与师父都是承天地运势而生的神。每一代的神只有一个,且会在陨落之际,诞生新的神。或早,几百年,或晚,仅十几年。比如我,才诞生十五年,师父便陨落了。我还未来得及等师父教会我所有。既不是出生幼儿那般懵懂,又不如世间十五岁少年那般聪慧。
自从师父陨落以后,我便没在见过日落,黑夜,星辰。
但山间的一切,却好似新长出来的一样,疯狂拔尖,绿油油的,花儿也开的满山都是。明明地上还有着黄色的落叶,树上却是新发的嫩芽。
一神落,万物凋零。
一神生,万物复苏。
师父陨落之际,他的神力传承给了我。
他说送我神生第一场雪,我回头看他,却见他眼带笑意,身体却几近透明。
他笑着说,“阿瑶,再见”。
我疯狂的扑过去想要抓住他,却伸手穿过他的身体,我大声呼喊,求他不要消失,不要留我一个在这诺大的神山。但任凭我如何哭喊,他最终还是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消失不见。
就在那一刻,就在师父消散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成为了真正的神。
自从没有黑夜以后,我好像也不在需要睡觉了。空落落的神山,看的人心里更加孤独,更加的想念师父。
有师父在的时候,他会常常给我讲述神山之外的人世间,各种各样的奇人异事。
他常常说,“阿瑶,等我走了以后,你要去看看的。”。
“那为何现在不去呢”。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等到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才让我去。
每每那时,师父都会敲着我的脑袋,说,“好你个不孝子阿瑶,你师父都要没了,你还不知道陪你师父最后一程吗”。好像也是,自我出世以来,师父便开始走向倒计时了。
我无父无母,师父将我养大,是父是母是师父也是兄长,是我最亲的人。十五年来,我们不曾分离过一日。
可如今,这神山只剩我,孤零零的,好似被抛弃的小兽。
我寻了他的衣物,将它们埋在了他喜欢的那座峰顶。大概是因为最高,无论生前或是死后,都能看到最好的风景。
我每天都会在那里,对着那座坟冢絮絮叨叨很久。我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好像有很多话都想同师父讲,尽管他听不见。
我常常带着满瓶的醉仙酿去,空瓶而归。但大多数时候,我都直接睡在他的坟冢旁。一睡便是几日,甚至几个月。
山中岁月不知几何,这日醒来时,也不知睡去多久了,爬起来掐指算了算,竟是已有小半年。
我好似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往日与师父的相处点点滴滴,都重新过了一遍,将要醒来时,还是师父嘱咐我,去人世间走一走。
我想,这大概是他嫌我烦了了吧。任谁天天在自己坟冢前面不停的絮絮叨叨,都会很想赶跑那人吧。尽管那并不能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一座坟。
我想,或许,我真的该去那人世间看一看,走一遭吧。
我起身,向坟前挥了挥手,“那我就真的去啦,你在天之灵保佑我活着回来”。
我能想象得到,假若他还在,一定会先敲我一顿脑袋的。
师父为我变幻了许多好看的衣裳,他说女孩子就需要娇娇嫩嫩的养着。
我挑了身草绿色的衣裙,将头发梳理好,用飘带扎住。并非我不挽发髻,往日里都是师父帮我打理头发,我还没有学会如何收拾它。它们像水草一样,疯狂生长,好似乱作一团,可在师傅手里,却总是那样乖巧柔顺。
临走之前,我总觉得,我似乎应该带走点什么,我不曾入世,我有些慌乱,不知师傅口中的尘世究竟为何模样。
思来想去,我决定去师父的住处,搜罗些物什,这样,大概会觉得,他在我身边,保护着我。我全然忘记了自己是神,万物皆不可伤我。
费了一番功夫,挑挑拣拣,也就只有一根神力凝聚的白玉簪,小巧玲珑,方便携带。师父素来干净清爽,他的物什也都简洁却不失优雅。
心念微动,我已身处神山脚下。可这里四下荒芜,连个鸟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闭着眼,随机去了一处。师傅保佑我,可千万别让我去到狼窝里。我一个新神,可打不赢的。
还好,师傅真的保佑我,并没有掉进狼窝。
不过万事总有意外。
我刚在一处满眼都是大石堆的地方站住脚,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只听一声巨大的“轰隆”声炸开来,我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捂着耳朵想遁走。然而为时已晚,我随着这爆炸声,和着这些大石头,一起被炸的四分五裂,血肉飞溅。
“吾命休矣”。我这般想着。
谁说神不活够十万年就不会死的,师父你骗我,我都碎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