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朝着船舱上看过去,全都吓了一跳。
船舱上头插.进去了一支箭,箭头深深刺入木制的船舱案板上面,前头还有一缕黑色的发丝在随风飘扬。
昭儿被吓得不行,抬起手朝着自己头顶上摸了过去,当即魂飞魄散。
昭儿脑袋上头的头发,凭空缺了一块,箭头带走的黑发便是昭儿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昭儿在荣国府仗着自己是琏二爷的跟班,作威作福惯了的,哪怕出了门,只要抬出荣国府的名头,鲜少有人会不给面子。
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昭儿冲到了船舱旁边,单手攥紧了那支箭,想要将他一把拔出来,但是显然他失败了,那把箭扎得还挺深。
他觉得脸上没面子了,心中更加恼怒,两只手一起握上了箭身,用力拔出了箭。
“这箭是谁了?!知不知道伤到人了啊!”昭儿怒骂道。
“嗖!”
回应他的却是另一支飞速而来的箭,从他耳边擦着飞过,钉入了他身后的木板上面。
昭儿整个身子都被这支箭吓得僵了,他的心跳声静止了一下,然后迅速跳了起来,耳边都空寂了片刻,最终只有飞快跳动的心跳声,和他麻木冰冷了的手脚。
昭儿僵直着脖子,顺着箭飞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径直对上岸少年冰冷的目光。
岸上的少年正冷冷望着他,放在还明朗的眸子此刻宛如淬了冰一样,昭儿被他这目光看得缩了缩脖子,但目光朝下便看到少年手中那柄不小的弓箭。
这箭是他射.来的!
一旦心中有了这个想法,愤怒便立马冲上脑子,压制住了刚刚才有了那一点恐惧。
昭儿骂着:“你是哪里来的,我可是荣国府的人,你胆敢这样对我!”
岸上的林越然目光越发冷了起来,他从马背上的箭囊里又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拉起弓弦,对准了昭儿的方向。
“我不管你是谁,让开,让林姑娘上岸来,否则我这支箭落的可就不是木板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昭儿已经知道他没说出的最后半句话是什么了:箭要落在他的身上。
昭儿的腿已经开始发抖了,浑身发软,身上只有一张嘴还是硬的:“你不敢……我,我可是荣国府的人……”
林越然闻言嘴角微扬,眼中戾气一闪,手指一松,箭羽便飞了出去,直逼昭儿。
“大爷!”
林肃也惊恐万分,昭儿刚刚拦着姑娘不让下船的行为虽然让他厌恶至极,但他也担心林越然当街射杀荣国府家奴,引起议论,影响林越然的名声。
箭最终擦着昭儿的腿弯过去,正好将他的裤子穿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棉絮来。
昭儿瘫倒在了地上,身下流出了骚臭的液体出来,湿透了裤子,在寒风中一吹,便凉透了身子。
紫鹃和雪雁捂着鼻子护着林黛玉带退了些,帕子遮着口鼻,眼中都是嫌恶。
林越然朝前点了下头,“肃伯,去接姑娘回来,贾家的奴才真是好大的胆子,告诉他们,谁再敢对林姑娘不敬,我这箭可就真的落在他身上了。”
虽是对着林肃说的,但他最后两句话却说的极为响亮,话语声传到林黛玉耳中,让她为之一怔。
玉白纤细的手掀开帷帽,她的目光第一次落在岸上的少年身上。
她听见了管家伯伯喊他大爷,林黛玉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实在让她百感交集,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被人这般护着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
心头又是欢喜,又是酸涩。
林越然的话实在是嚣张,但船上那些个以昭儿为首的荣国府下人都不敢再回嘴了,生怕那少年手中的箭落在自己身上。
那少年年纪轻轻,浑身的气度实在吓人,刚刚那手箭法更是让人叹服,他那一箭只差一些就要刺入昭儿的身上了,偏偏从他两腿之间穿了过去,一点没伤到他的皮肉,这得是多准,才能有这样的能力。
林肃见船上那群本来气势汹汹的荣国府下人,在自家大爷那几箭之后,一个个都像瘟鸡似的垂下了脑袋,便知道大爷的用意了。
他一挥手,林家跟着他来的下人便在码头岸上站成了两排,他躬身弯腰,“老奴恭迎姑娘回府。”
后头的下人随着他一起齐声说道:“恭迎姑娘回府。”
每个人声音都很大,喊起来的时候,喊声便响彻了码头。
林黛玉眼眶又一次红了起来,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受罪,而是因为感动。
她这几年在荣国府里谨言慎行,活得极累,生怕给林家清白的门楣丢了人。如今回了家才明白,这世上只有家里头最好,哪怕荣国府泼天的富贵也半点比不上。
深吸一口气,林黛玉扬起头来,迎着日光站着,她从未感觉这样轻松过。
“紫鹃,雪雁,我们走吧。”
“是,姑娘。”
雪雁心中激动不已,她和自己姑娘是一样的想法,林府是自己的家,她迫不及待要回林府去。
而紫鹃经历了刚才昭儿拦路的事,她知道姑娘有多想回家,半点帮贾府人说话的想法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