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
叶青鸾高坐在树枝上。
树下,沐儿又在驯他的“猫”。蒜泥和三八在旁边环护着。
他先松手放那三尾山狸跑,等那山狸发力狂奔,他再追上去给抓回来。继续拎着脖子……
她都想不到一个两岁的小孩儿哪儿来这么大的耐心,还“七擒七纵”。
况且那山狸天性野,再加上本非凡种,本来就更难对付。
可沐儿这小孩儿竟就这样从容不迫。
当然了,自然也是有蒜泥和三八两个在旁当帮手。
再是三尾山狸,也总是猫科。什么猫科动物,能逃得过狮子的“魔爪”呢?
“何故又要‘自挂东南枝’呢?”
树下,有人不怕死地问。
她一副安静的心情就都给搅碎了。
还能是谁呢,她师叔呗。
她白他一眼,“谁挂了?我这是坐。”
她跃身而下,可是身法还是笨了些,叫他伸手扶住两边腰侧。
待得站稳,与他正面对面。便隐约站成了半个环抱的姿态。
她咳嗽一声,赶紧往后退开。
“谁用你扶啊?我身法俊着呢!”
也无非就是……当年师弟们都是从山崖之上纵身而下,御剑而行;而她是从树枝上往下跳,落地还能摔个仰八叉的区别。
别的师弟都在天上笑唤,“大师姐,P股疼不疼?”
只有那个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的小孩儿,静静坐在树下,黑瞳紧张地望住她。
……
她便叹口气,“自挂东南枝那个,以后别瞎说。”
她知道他这个不是因为他读过《孔雀东南飞》,是受她的影响。小时候她练功不成,天天嘴里都嘀咕她要自挂东南枝去。
他眼底映满山间月色,隐隐有笑,“那你为什么要坐那么高去?刚落过雨,山间风凉。”
她看着他,“欲穷千里目,自挂东南枝;空山新雨后,更要自挂东南枝啊。”
他不由得长眉轻颤,抑制不住地启唇而笑。
“听君一席话,自挂东南枝。”
叶青鸾也不由得“扑哧儿”乐出声来,瞪他一眼,指指沐儿那边,“我看小孩儿驯猫呢。”
他伸手拉她手肘,“让他们玩儿吧,我们去喝茶。”
入庐坐定。
她两手捧住茶盏,小口喝热茶。
他从兜囊里掏出一把东西,诡秘兮兮搁进她手里。
她摊开了看,惊喜道,“瓜子儿?今年新下的?”
他含笑点头。
向日葵原产美洲,明朝才传入中国,他竟不知从哪位胡商手里淘弄到一棵。小心种下,转年便结出籽儿来。
她发现了欢叫着说葵花籽儿能吃的时候,他倒挑着眉毛警告,说胡商说它“有毒,能滑胎”。
彼时她还怀着沐儿,便瞪他说,“那你看我吃了好不好使!”
他如今粮店里卖的那些对于大唐来说是“稀奇古怪”的粮食,大多都是她怀着沐儿的时候,他不知从哪儿淘弄来的。
也因此她怀着沐儿那段时日的绝望,都被他不时带来的惊喜给冲淡了。她以为她必然会得孕期抑郁症,结果连点影儿都没有。
那段时日,他在她眼里简直是一只猫——那只能随便从自己兜囊里掏出任何想要东西的蓝胖子。
每次她吃得高兴了,便会拍他脑门一记,“喵一个”。
“小心牙。”
她欢快地用门牙拧着瓜子儿嗑,他嘴角含笑提醒。
她冲他呲牙,“看见没,门牙上嗑出豁儿来,这才是我们‘瓜子爱好者’的光荣标志!”
她说着将茶盏放下,“况且你今天的茶不好喝,苦。多亏这瓜子儿给勾着呢。”
他静静凝眸,“过来。”
她:“嗯?”
还没等她意识过来,他已经伸手捉住她手腕,拉她靠近他。
两人相隔不足盈尺,鼻息相闻。
她心跳骤乱,想后退,却被他坚定扯住。
“别动。”
她只能紧张地闭住了眼,“……别看,我长痘了。”
“嗯哼。”他目光在她面上细细逡巡,“你以为能瞒过我么?”
她心下便是一动,“所以……你煮的是凉茶?”
她着急睁眼,这便与他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便赶紧又闭上,“大秋天的,你给我喝凉茶?我拉肚子了,你有那么多纸给我吗?”
“洛阳纸贵”呀,大唐上厕所是真舍不得用纸啊。
趁着她说话,一时没防备,他竟伸手抚上了她嘴角!
“不过是加了些栀子泻火,又加麦芽佐之,不至泻肚。”
“喂!”她赶紧躲开他的手。
可是还是晚了点儿,叫他指腹轻轻从她唇辨上摩挲而过,最后落在她嘴角红痘上。
她听见他的呼吸微微一急。
她更心下一片乱鼓了。
“你要干嘛?”
她也顾不上尴尬了,圆睁双眼盯着他去。
他黑眸氤氲垂下来,“你自己挤,又要破相。”
她不是那轻巧细致的性子,便是给自己挤痘,都能不耐烦地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