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昆仑却浓眉微蹙,蓦地伸手,罩住她的手。
“你可想好了。得罪朝廷不说,这婚事原本也担着新娘入门便要守寡的风险。此种情状下,怕是没人肯将自家的女儿嫁过去的。”
她却咯咯一乐,眼底光转。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她说罢旋即起身,不着痕迹地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转腕在他肩上一拍。
“这笔若成了,再多加你一成的红利!”
长安城西,有山状如莲花。
山便也因之名为“莲落”,谓之天降莲花之意。
喜娘子走入山中,一路便以山泉将面上妆容洗净了。
再将腰中小褥扯出来。
清水出芙蓉,便又是清丽绰约的叶青鸾。
山间竹海,风来,便是万顷竹涛。
叶青鸾驻足,微微眯眼。
“出来。”
竹林梢尖处,隐约有一缕透明的风微微一凝。
随即——便有三团物事稀里哗啦地从半空里坠落下来。
跟下饺子似的。
她眼皮都不抬,只待中间儿那个“饺子”自己伸开小胳膊小腿扎进她怀里来。
“阿娘,亲亲!”
她怀里的这一团,那标志性的冲天辫便泄露了他的身份。
就是之前那个夸她最美的小孩儿。
也是师门被毁那晚,那个畜牲留下的孩子!……
三年过来,孩子已然两岁,可是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他当众喊她“阿娘”。
她便叹了口气,抬眸盯着在半空中及时刹住的那两个白团子,“蒜泥、三八,你们两个又带着他发疯!你们两个是不是又皮痒了?”
那两个悬在半空中的白团子一听这话,便都啪嗒掉到地下,挨个摔了个仰八叉。
不过就算已经摔那么惨了,也没能博得她看它们两个一眼。
于是两个互相看了一眼。
大娘说,它们“皮痒”……
它们俩认命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人找一块山石,找那嶙峋麻面儿的,将自己后背怼上去摩擦。
郎主说了,大娘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叶青鸾没空搭理它们两个,只摆出一副厌世脸,小心翼翼躲开小孩儿柔软的进攻。
那孩子在她怀里跟扭股糖似的,马上就要亲到她脸上了。
“沐儿,停!”
沐儿兀自搂住她手臂,不肯撒手,“大狐狸嗦,阿娘丑~”
她无奈叹口气,“人家没说。人家只是用吐的。”
沐儿张大一双眼吃惊地望住她,“……他嗦了!”
她垂眸瞪他,“人家真没说。他要是说了,我能没听见么?”
沐儿一张脸都涨红了,“他嗦啦啦啦啦!”
嘿,这小东西他还挺固执的啊,也不知道随谁!
想到这个,叶青鸾心底便是一片疮疤扯裂的疼痛。
她别开头去,“行了,我说没说就没说!你一个小孩子家,又知道什么?不许与大人顶嘴!”
沐儿憋回去,小脸鼓鼓的,显是不服又委屈。
叶青鸾扭头去看那两个在石头上蹭后背的,“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别祸害那石头了。当我没听见啊,你们两个把石头都给磨平了。干嘛呀,准备给磨成玉呀?”
她叫那两个小白团子是小兔崽子,真不是骂人。
因为那两个,就是小兔崽子。
叫她这么一叱,两个小兔崽子都耷拉着耳朵,狼狈地对看一眼,然后赶紧向她走过来,跪在地上。
“大娘子恕罪,儿们知错。”
叶青鸾叹口气,“自己说,错在哪儿了?”
两个小兔崽子又甩着耳朵对视一眼。
“儿们……儿们不该陪小郎君偷摸跟着大娘子进城,还去了西市。”
就因为有它们两个,所以沐儿才能说来就来,说去就去,蒲昌海反正是压根儿看不见。
至于康昆仑看见没看见呢……
她还得慢慢观察,反正康昆仑是没表现出来。
叶青鸾松开手将沐儿也给掼在地下,“它们两个跪着,你也该跪!早说过,那地方不是你们该去的。结果我不让,你们就偷摸着哈!”
不过沐儿却比两个小兔崽子勇敢多了,一点不怕,小脑袋还一下左、一下右地问:“蒜泥,三八,那个大狐狸,是不是嗦我阿娘丑?”
叶青鸾一瞪眼,“什么大狐狸!人家是胡商!”
叶青鸾点指那两个小兔崽子,“都是你们两个教的吧?这世上的‘坏人’,在你们两个眼里,一律都是狐狸是不是?”
蒜泥和三八对视一眼。
这有什么错么?谁让它们是兔子啊……
叶青鸾垂眸看着地上这三个小团子,无奈地叹口气,“我再好好儿跟你们说一回:长安城里,尤其是那西市,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我今日所去的,更是西市内的西坊。西坊多是西域胡人,风俗与我中土迥然不同,故此也有‘鬼市’之称。这名儿你们听听,该是你们小孩儿去的地方么?”
“你们小孩儿啊,眼睛净,谁知道去了看见什么,回头再惊吓着了呢,那可是要丢了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