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叶青鸾知道自己不能再当鸵鸟了。
她扭头恨恨盯着李幽:“给我解开!“
李幽挑眉望着她。
她便不等着他解了,她自己抄起旁边书桌上的砚台,便将傀线垫在桌子上磨。
李幽无声叹口气,傀线如灵蛇,自行从她手中滑走了开去。
她便走到崔虔面前:“别上他的当,也别跟朝廷置气。就算你可以辞官不做了, 那你阿爷呢,还有你阿兄呢?难道你也向叫他们不再在朝中为官,现在也都从凉州赶回来,与你一同进退?“
“他们父子两个为国守边这么多年,立下的功劳本来应当重重嘉奖的,岂能因为他这一激将, 便都叫你给就这么抹杀了去?“
她说着按了按他手肘,作为安慰:“你先出去忙你的事,本来你的公事就有那么多,个个都是千头万绪的。你就别在这儿跟我着急了。“
“我单独跟他聊聊,看他要怎么样。反正这儿是大理寺的官署,外头众目睽睽的,他不敢怎么样。“
崔虔还是不放心。
倒是她将崔虔一径给推到门口去了:“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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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虔被她推出去了,她亲自将门关严。
然后扭身回来,在旁边的坐榻上盘腿一坐。
斜睨着他:“王爷有什么话,那就赶紧说吧。“
没有了崔虔在眼前,李幽的那股子邪性劲儿倒使不出来了。
因为从小到大,无论他发什么样的脾气,她都是他的克星,他的脾气在她面前全都不好使。
他垂下眼帘去:“……我想沐儿了。“
叶青鸾心下猝不及防地微微一软。
以为他要来发什么邪风,只是没想到单独相处下来,他第一句说的竟然是这个。
她哼了一声:“蒜泥和三八不是时常偷摸儿着来看沐儿么?它们是你的傀,你完全可以透过它们的眼睛去看沐儿。“
“你的傀来过,就跟你本人来过, 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嘴唇动了动:“……沐儿想不想我?“
叶青鸾抬手扶额:“那等我晚上回去问问啊。我还真不知道,因为这个问题真没什么值得问的。”
他这才倏然抬眸盯住她。
“为何不值得问?”
叶青鸾抱着手臂耸肩而笑:“因为我是他亲娘啊!你看这世上的小孩儿有几个分不清里外拐的?谁会为了想念一个什么不相干的外人, 而不要自己亲娘了的?”
“所以这个答桉是确定的,当然就不值得再费事一问。”
李幽却眯起眼来:“我唯有听见沐儿亲口对我说,才肯信。”
叶青鸾挑眸横着他,都快给气乐了。
“王爷,我真不明白你跟我说这个话有什么意思?咱们说句客观的,就凭你现在的本事,你如果真的想沐儿了,你就晚上跟着蒜泥和三八一起来看沐儿呗,我真啥都听不见。”
“话又说回来,其实我心里秉承的原则也是各论各叫,就算我本人不想再与王爷有过多瓜葛了,但是我并不会就抹杀了沐儿这几年与你的情分。所以你偷摸儿来看他,我可以睁一眼闭一眼的!”
“所以王爷,你又何必专程为了这件事情到大理寺来一趟,这样兴师动众地非要当面来问我一番?!”
李幽长指不由得在桌桉上轻轻敲击。
“……我想见的人,又不只是沐儿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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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鸾霍地别开头去,“王爷不用说这些没熘的话!”
“纵然你贵为王爷,可是这世上的人,并非你想见谁就可以随便见的!纵然是平民,命如蝼蚁, 却也还有一点自己想见什么人和不想见什么人的权利在!”
李幽眸子里不由得暗了暗,叶青鸾知道,那是他在努力克制怒意。
此时这个动辄阴阳怪气的陈留王,就算跟他小时候的性子越发河蟹统一,可却已经不是这三年与她和沐儿相依为命的那个木幽子了。
她这才忽然明白,可能从小那十年,包括他现在的模样,才是那个真正的洛阳王之子李幽;倒是曾经在莲落山上,给她做好吃的,费尽心机淘弄来许多大唐不应该有的吃食的那个,才是个意外,是个突变,不是他的本性。
怪她,将那偶然给当成了必然,倒忘了他真正的本性了。
她怒目而视:“你还想见谁?想见师父不?想见山月门的师兄弟不?!”
李幽倏然一震。
叶青鸾紧紧攥住拳头。
现在还不敢确认,师门是否被他所灭!但是却已经可以确定,至少师父他们原本都是为了保护他而死……
那些鸦头黑羽的畜生,应该就是奔着他来的!
她心里在滴血,可是吼完了那句话,她还是痛快地抬眸紧紧盯住他的脸。
他果然,没敢回答她;他甚至都没敢跟她对视!
若不是心中有鬼,他又何至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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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彷佛有一百年那么长,他忽然疲惫地说:“……那倘若,我是沐儿的阿爷呢?”
叶青鸾定定坐直,可是她的灵魂却已经震颤如龙卷风中的树叶!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