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远离江南与其他城池的交界山。
仙冥不明白为何寒舟执意要带着尸体离开,更不明白为何这几天来,寒舟就像是对待还活着的人那样,给始终待在马车里的尸体喂水和食物。
纵使他对牧重争的感情再深,也自认为无法做到这个连尸体不放过的程度。
仙冥想要让牧重争入土为安,寒舟却在听到劝说后反应极大,屡次要拔剑阻止,仙冥没有办法只能一路跟随。
“已经是第四天了。”仙冥身上的伤好了个大概,他把神药留给陛下换了条活路,眼下却无法肆意洒脱地离开。
“苦夏盛暑天……你就算心里不愿意,总不能让牧兄连最后的体面都不剩下。”
寒舟听到这话,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从无尽的沉默中回神看了眼仙冥,停下赶马,将牧重争从马车里抱了出来,横放在地上。
“你又要做什么?”仙冥不解,翻身下马走近。
“喂药。”寒舟闷着声音回答,从随身袖口里取出一粒药丸塞进牧重争嘴里,然后就抱着膝盖坐在一旁等候。
“喂……药?!”
仙冥看了眼地上没有任何变化的尸体,又看向信念格外强盛的寒舟,逐渐反应过来了,“你给牧兄提前喂了假死药?”
假死药虽说一药难求,但弊端也有,三日时效过后就会穿帮。
寒舟点头,视线依旧黏在牧重争身上,喉咙有些哽咽:“不过……是特殊的假死药。”
“哪门子特殊?”仙冥忙问,“你快说,说不定我能帮忙。”
“主子醒来后,会功力尽失,此后再也不能修武。”
“你说什么?”仙冥瞳孔紧缩,错愕不已,“你……你知不知道,这意味什么。”
在大锦国,就连普通百姓都能修武,路边上随便拉个乞丐都是低阶武者水平,不能修武的人除非是陛下那样自小尊贵娇养,否则说不定那天就突然死了也没有人会知道。
“我只能这样做。”寒舟身体紧绷得更厉害,察觉到牧重争手指颤动,便不由自主红了眼眶,低声执拗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以为陛下会任由主子还能有复仇的能力吗。”
他日若是假死之事一朝败露,迎接牧重争的只会是更加惨烈的结局。
牧重争醒了,听见寒舟说的话。
他缓慢坐起身来,和眼眶通红的寒舟对视上,还有些僵硬的面容扯出一抹笑。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寒舟立刻警惕反握匕首,将牧重争扶进马车里,“主子,您不要出来。”
“小心……”牧重争小声说,紧握住寒舟的手。
他突然涌现出无限的后悔和微妙庆幸。
后悔的是被假仙冥蒙蔽,原本应该从长计议的计划被锦辰牵着鼻子走,明明寒舟早就发现了不对。
庆幸的是……那天晚上和锦辰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地说话时,那个问题的答案是寒舟,或许正是如此,锦辰才愿意放他一条命。
骑马赶来的人是天隐卫乙。
不同于戒备到极致的寒舟,他显得毫无杀意,翻身下马后冷淡道:“奉摄政王之令前来,请神医仙冥入宫,赐太医院副院之位。”
仙冥紧紧皱眉,“神药已经给了你们,为何还要我入宫?”
对于那个地方,他可是没有半分好感,也只有身为国师的大师兄会愿意永远待在那里。
天隐卫没有回答,只是古井无波看着他,等待答案。
但与此同时,仙冥敏锐察觉到熟悉的杀意,是潜伏在暗处的暗龙军。
仙冥下意识看了眼寒舟和身后的马车,稍稍叹息,走向天隐卫,“好,我和你进宫。”
寒舟拦着他,“你若不愿,何必为难自己。”
“我若不愿,你们……怕是也走不了。”
寒舟眉目蹙起,慢慢收回了手,“多谢。”
仙冥张了张嘴,本想说要寒舟照顾好此后再也不能修武的牧重争,但想到这几日的旅途,仙冥又觉得是自己多此一举。
再没有比寒舟更能照顾好牧重争的人了。
“一路顺风。”
仙冥低声对寒舟说,上马跟随天隐卫往行宫方向离开。
——
行宫殿内。
刘太医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前面摆放着仙冥交出来的神药,经过了整个太医院的研究,今日才得出结果。
“启禀王爷,这神药虽好,但……对于您来说,是治标不治本。”
解知微原以为今天能听到什么好消息,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句话。
他低眉凝着那盘子里的神药,纵使离得有些远也能闻见幽幽散发出来的沁人心脾浅香,淡而不散。
“继续。”解知微说,语气急转直下,比江南苦夏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还要阴冷。
刘太医擦了擦冷汗,继续道:“神药制成丹药后,最多也就只能让您维持半年不用吸食陛下的血,但半年之后依旧会恢复原样。”
“而陛下近来身体虽然休养好了,但先天体弱之症依旧,若再过几年就以药吊命,只能供养您食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