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里没有暮月所想的战略机密,收信人大多是母亲,有时候是字迹更笔走龙蛇的锦老将军,偶尔几封笔画稚嫩看起来像是小孩子。
从锦辰的回信里,暮月逐渐可以窥见锦家的和谐幸福,字里行间皆是淡淡温情,即便是冷漠杀伐如锦辰,回小侄儿的信时,也会把塞外无尽的沙土比作“斗妖怪”的通天路。
这些都是暮月从未感受过的。
最近的一封信件,停留在前两日的回信。
是锦辰致书回京,让家里多备些养人的精细物件来,还有城邦内买不到的精米精面和点心。
信里锦老夫人急匆问锦辰是否在城邦里遇见了心仪的人,还说物件足足装了十辆马车,绝不能亏待了人家。
一滴泪砸在信件上,晕染了纸墨。
暮月略显匆忙擦干眼泪,细细呜咽了声,忍不住将那几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养他哪里需要什么精细物件呢,喝泥巴水吃腐肉也可以长大的烂人嘛。可是将军阿兄却说,青稞面太粗不如精米养人。
箱子里除了家书外,还有行军图和布阵密文,暮月偷偷临摹了一封信件,贴身藏在心口,这才去看其他的东西。
主帐不会有人闯进来,暮月几乎看到了神威营的所有机密,越发觉得锦辰心思缜密杀伐果断,犹如锐不可当的破竹。
怪道连同整个被他带领的神威营军队,被称为赤霄国第一火盾墙。
暮月把箱子推了回去,严丝合缝。
从前做过许多亏心事,都没有今夜这般心跳剧烈。
暮月按着心脏,轻轻低喃。
“别跳了…完不成任务,你连最后的三个月都活不下去。”
暮月撇了撇嘴,又有些难过,心里不断泛着酸胀感,惴惴不安。
“想阿兄了……”
他又低喃,赤脚踩着地毯走至窗边,月色朦胧下营帐内安静却森严,一切都是冷冰冰的。
将军还没有回来。
暮月痴痴望着东门方向,突然伸手轻抚唇边溢出的血,被咬破的舌尖舔了舔手指。
沾着血的手指取出一根线香,细得像柳叶,手指摩挲线香磷粉顷刻间被点燃。
异香弥漫,混合着浅淡的血腥味,似有若无传到主帐外。
而后接二连三的哈欠声传来,守卫们纷纷困倦走神,脑袋喝了酒般晕乎乎,潜意识里却总觉得还在认真值守。
暮月换了身黑色夜行服,如黑夜中的蝮蛇,悄无声息消失在神威营内。
不消半个时辰,暮月顺利进入神威营驻守的城邦内。
这里人口混杂,各国贸易来往频繁,各色眼珠的人都有,守卫更加森严。
而整座城邦内,唯有落雪楼是被允许的风月场,不是青楼却交易更黑暗。
阿厌已经在落雪楼安顿下来,见暮月突然闯进,下意识紧关窗户,“主子!我方才看见大将军了。”
暮月的叙旧堵在喉咙里,见阿厌无事的轻松也在刹那间消散。
“什么?”
锦辰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阿厌迅速道:“今夜楼主特意嘱咐,说是有贵客包了天字雅间,面见朝廷来的大臣。”
“楼主还说要安排四个歌姬乐伶进雅间相陪,我本想趁机打探赤霄国机密,却在楼阁处亲眼看见大将军进去!”
暮月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阿厌从来都不会骗他。
歌姬乐伶相陪喝酒,即便不点人,暮月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正因如此才气煞心头。
他狠狠掐着虎口,深吸几口气后倏然掀翻满桌酒水,“乐伶人进去了?”
“还没呢,主子若想混进去,最好现在就换了衣服。”
阿厌赶紧把柜里的伶人服饰取出来,落雪楼的衣衫比起玉水阁,竟还要衣不蔽体,外衫只有薄薄一层轻纱,比赤裸更具意味。
只要想到会有人穿着这样的衣服在锦辰面前晃荡,暮月就暴躁得想要杀人。
——
落雪楼雅间。
锦辰换了墨色长袍,姿态端正坐在纱帘外,左手边是奉命运送军粮的主角攻赤寒华,还有个没说话的怯弱青年,正是被暮月毒哑到至今难以恢复的轻乐。
右手边的钦差大臣两边都惹不起,左右逢迎串着话题,推杯换盏间,纱帘帷幕后的古琴声换了一曲又一曲。
赤寒华:“这么说,大将军是不愿让后军暂且停在城后了。”
他有些不虞,暗含警告看了眼锦辰,“此事本王已然回禀陛下,不曾想在大将军这里受了阻。”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臣奉旨为三军统帅,在城内有统筹三军之权。”
锦辰嗓音寡然发沉,鬼面具后表情无所起伏,却比赤寒华更具压抑感。
“后军需保障大部队粮道安全,枪盾兵极多,是三军最后一条防御线,不可轻易分离。”
他说完,阴郁望向脸色难看的赤寒华,“小王爷可听明白了?”
赤寒华:“……将军好口才。”
钦差也不懂为何王爷执意要分离三军,但当下的情况是尽快绕开话题,若这么顺下去,恐怕今日这酒局不得安宁。
他擦着汗,偷看了眼坐在锦辰身后的右将师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