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顾府的大门都敞开着,顾信满身泥水,扶住那条朱红的门柱。
“少爷!你怎么了!”
“我倒霉啊,刚刚外面脚滑了,摔坑里了!去,给我烧水,小爷我要洗个澡。”
大门正对的前厅中,正在吃早饭的小翠忙放下米粥,要去给顾信烧水。
顾信发现她在吃饭,又拦住她,“等等,你先吃早饭,水我自己去烧。”
顾信这才瞧清楚了,桌上一家人正陪苏百伶吃早饭呢,连老马都拿着一个馒头在啃。
坐在首位上的苏百伶眼神不忍,顾信这倒霉孩子,一大早上就不见了人影,结果摔成这糗模样回来!
宁幼烟坐在旁边苏百伶旁边,她好像吃得不太习惯,拿着一双筷子,正在粥碗里乱搅。少女抬眼瞧了瞧顾信,忍不住笑意,嘴角若有若无翘起,“这头发和鸡窝一样。”
顾信呵呵的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宁幼烟旁边,发现桌上竟然没有放他的碗,于是伸手就把宁幼烟的粥抢过来了。
“姑娘家家的瞎搅合啥,不喝就给我喝!”
“喂!我喝过的!”宁幼烟急了。
“可惜,那我不要了。”
“少爷我吃完了,去给你烧水?”小翠两口喝完了自己的粥,擦了擦嘴。
结果先起身的,是对坐的管家老马。
老马多有能耐,他才不是小翠啊这些女娃娃,喝个粥还要小口小口的。
“得了我去,我去给少爷烧水!”老马直接下桌了,要去给顾信烧洗澡水。
顾信这时奇怪道:“娘,咱家的其他人呢?咋连个烧水的下人都找不到了?”
顾信环顾四周,猛地发现此时家里竟然空空荡荡,除了在吃早餐的几人外,其他一个人都没有了!
——按理说雨停了,家里应该很热闹啊,怎么会如此冷清。
苏百伶坐在首座上,听见这话顿时生气,“没人?还不怪你那背时的爹!方才回来了一趟,把咱们家的下人都带走了!说什么那边缺人手,呵呵,官府里就没活人了?还要跑家里来要人!真不是个东西。”
谷烟烟在旁的安慰道:“娘,爹也是为了灾民!”
苏百伶看她一眼,道:“烟烟,咱们家以后啊有苦受咯,你的那些胭脂、刺绣、字画之类的开销,全都得停了!零钱也要减大半,今年几个节的新衣裳也不做了!”
谷烟烟瞪大美眸,直勾勾的瞪着苏百伶,嘴巴长得老大。
“为什么呀?!”
苏百伶简单道:“因为家里没钱了。”
顾信也一瞪眼。家里没钱了?!
苏百伶满脸晦气,“你们还不知道,实话告诉你们。昨天晚上朝廷的赈灾钦差来了!那个朊,朊什么。”
“朊峰!”苏百伶重重的说道这个名字。
“朝廷的朊钦差来救灾来了,如何来的哩,他是提着一双空手来的!什么赈灾款啊,那是一两银子都没带!”
苏百伶冷冷的笑,语气越说越快,“一般哪里发了灾,朝廷钦差按理要半月一月的功夫才会派下来,我说这个朊峰怎么就来得这么快呢,原来只顾来个净人!昨夜这位阮大人带着咱们这的各大地方官员,商量了一夜,商出了个“朝廷的命令”来。”
“说是什么雨灾波及太大,难以统计,朝廷的救灾银又要先提交明确灾情才能下放,所以一时半会就下不来。按照制台的意思,要我们这些地方官自己先出资垫上救灾款,他朊峰则代表朝廷打出个欠条,等日后拨款确定下来了,再一一还银给我们。”
苏百伶叹气道:“所以啊,咱家现在没钱了!你们爹把我经营了那么久的铺子,厂子都抵押出去充作救灾银了!家里如今的余银,也就一千多两了!刚刚够吃饱饭而已。”
谷烟烟震惊得无以复加,天呐,一夜之间她这位大小姐已经变得这么贫穷了吗?
“一千多两!啊,我这辈子还没存过这么多钱......”宁幼烟默默的喝粥。
顾信看了看宁幼烟的碗,最终把小翠吃完的粥碗端过来了,给自己盛上一碗粥。
顾信一边喝粥,一边问道:“娘,把咱家的钱抵押出去,等以后用朝廷的拨款来还,这事靠谱吗?”
苏百伶道:“靠谱自然靠谱,朝廷那么大,能欠咱家这点银子?只是可惜了我那些铺子,如今这个价抵出去,以后也得这个价再拿回来。看似不亏又不赚,实际这中间还是亏了!我铺子每天赚的银子有上百两,抵出去十天就亏掉一千多两,到时候这些钱谁补给我?”
“也罢了,谁让咱们家是官家,你爹说得对,灾民也是人,不救就不行。这个哑巴亏只能我吃了!”
顾信听着点点头,只要抵出去,最后还能拿回来就好了。不过心里依旧有点忧虑,总觉得这事不是那么靠谱。
刚刚苏百伶说,“按照制台的意思,要我们这些地方官自己先出资垫上救灾款,他朊峰则代表朝廷打出个欠条”。
换句话说,这个家产抵救灾款的事情,实际上应该是江州制台的意思,不见得是朝廷的意思啊......当然,整个江州权利最大的人就是江州的制台,某种意义上说,制台的意思就是江州的“朝廷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