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扶光觉得十分奇怪,明明她上次见阿寰时,他面色异常灰败。便是连父亲也同她说,阿寰有衰症,恐怕已无多少时日。
事出反常必有妖,联想到周尚书曾说过皇帝赐给太子丹药,看似荣宠,实际上却想要儿子的命。
因此,周尚书断言太子身世存疑,有可能非皇嗣。
萧扶光自然不会傻到去问皇帝,然而究竟是不是,还要再问询一下相关之人才是。
“你们可看仔细了?”她又问道,“亲眼见着太子了?”
清清又摇头:“只大老远见到太子殿下放灯,又是晚上,未能瞧真切。”
萧扶光洗完后更衣,怔了半晌后才叹气:“我巴不得现在就进宫,但我惜命。”
上次有司马廷玉替她服了那颗丹药,这次他不在,她心有顾虑,只能趁初一十五进宫打探一二。
如今已过了十五,距七月初还有近半个月。
等待是最煎熬之事。
晚间景王回府,直奔银象苑而来。
萧扶光将人迎进门,狗腿子们如临大敌,吓得气儿也不敢出。
景王入座后,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撑在腮边,积年威仪于一身,模糊了那张凛凛面容,倒更像盘龙在榻间蓄势。绛纱袍还未换下,滚黑边镶绣之上龙头怒目而视,龇牙咧嘴地看着满屋狗腿子战战兢兢跪倒。
“跟随华太傅三年,除去张弓射箭,还学来太傅那套阳奉阴违的本事。”景王微微笑道,
“居然敢擅自离京,郡主可真是了不得。”
景王从不舍得打骂萧扶光,却会空穴起阴风,钝刀子揦肉。
萧扶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臊眉耷眼地不敢抬头。
景王淡淡一瞥,先拿跟自己最久的那位开刀:“藏锋大人为郡主忠心耿耿…”
话音未落,藏锋从房梁上滚下来,干脆利落地磕了个头,自行去后院领罚。
景王视线缓慢平移过来,小冬瓜登时双腿打颤,哭丧着脸道:“奴…今日马桶还未洗完…”说罢赶紧溜了出去。
清清与碧圆垂着头,碧圆甚至还掉了两滴泪出来。
“这次先记下。”景王却未罚她二人,“不许再有下次。”
这二人得了赦免,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良久沉默过后,景王终于再次开口:“富利而隆,俗人者也。是父王短你衣食、待你有亏?为何自降身份动檀家?”
萧扶光头也不敢抬,就这么听训。
景王未再出言讽她,只将一封信扔到她跟前,上头是她龙飞凤舞一行大字——
“司马廷玉欺我 还需另觅佳婿 速”
萧扶光蹭地一下红了脸,拿过信来揉成一团藏在背后。
这比阴阳怪气还让人难受。
“我去济南,他送阁老的小夫人回戏班子。姚夫人乖张,我就同他吵了两句…”萧扶光偏过头去说,“那不过是我气话罢了,不作数的。”
景王点点头,又道:“你不喜欢廷玉,倒也不是非
他不可。观朝中上下,有谁担得起年轻豪杰四个字?宇文渡是平昌夫婿,你是堂姐,传出去叫人笑话。若非檀沐庭长你十几岁,不然倒也合适…”
萧扶光猛然抬头,脱口而出:“不行!”
景王讶异:“不过打个比方,为何惊怒至此?他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
哪里得罪她?若非檀沐庭命檀芳杀死桃山老人,母妃便能得到救治,说不定能多活上几年!
可这话她能告诉父王吗?
她不能。
当年父王为了迎娶母妃不惜与太后抗衡,倘若他娶的是别人,也不至于膝下仅她一人,委委屈屈地窝在摄政王这个吃力不讨好位置上。
未能继位是父王的心结,如今他与皇帝叔父势同水火,此时若被他知晓皇帝走狗檀沐庭间接害死母妃,他必然疯狂,而后直接同皇帝撕破脸——届时六年盘算便功亏一篑,即便他日登得大宝,在文臣史官等人的眼中依然是篡权夺位的鼠辈!
不仅如此,宇文渡也会死。
萧扶光死死咬着下唇,胸口一起一伏,硬生生忍住了。
景王以为她是委屈了,最终叹了口气:“就你这个倔脾气,谁能受得了?”
“我知错了,下次不会不吭一声就走。”萧扶光瘪嘴道,“其实廷玉也帮了我不少。”
景王面色缓和几分,又说:“廷玉稳重,爹爹不会看走眼。不过依然是那句话,强扭的瓜不甜,无人能左右你
喜好。如若真瞧不上他,宁肯杀掉,也不能让他为别人所用,以防日后成患,懂吗?”
萧扶光吓得心肝肺都跟着颤了一下。
“廷玉可靠。”萧扶光忙道,“我瞧得上他。”
“若不是你小时候喜欢,司马氏也不会有今日。”景王笑了笑,“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