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一早起来便开始念叨着黛玉,却没等到人,果然心里十分不爽快,暗暗骂林海多事——若是一开始就让荣国府的船只、仆妇去接黛玉,哪里会节外生枝?但她又确实不敢挑公主的不是,只好拿单大良家的出气:“你男人现在做事是一点成算都没有了,公主要见林姑娘,他不跟过去听吩咐等着伺候着,就这么跑回来了?怎么,难道还要让公主府的人安排林姑娘回来?”
单大良家的也是倒霉,活儿是她们家老爷们揽的,只是他进不了二门,只能让她在这儿受老太太的骂。
邢、王两位太太早晨来服侍老太太用过早膳后就一直没走,等着见外甥女。此刻也劝道:“也不全是单大良的不是,别说是公主的属官亲自到了,就是公主府的门子来说一句,他难道还敢拦着不成?况且外甥女有幸得见公主,也是她的福分。”
贾母这才消气,仍是觉得可惜:“若是她提前几天来了,这会子已经在和姐妹们玩了。就是她姑姑到了京里,公主听说她有个侄女,想见一见,兴许还会叫上咱们家的三个丫头,岂不是两全其美?”
王夫人连忙应和。偏邢夫人自己没有女儿,又和迎春不亲近,只觉得贾母和王夫人有些异想天开,说起了扫兴的话:“上回史家来接史大姑娘回去,说是参加南安王府小郡主的生辰宴,也没带上她们姐妹啊?”这南安王还是和他们家有些交情的,现在定国长公主就是去接自己夫家的弟妹时捎带上黛玉,又怎么会再带其他女孩子?
贾母不悦地皱起眉来,王夫人见大嫂子失言,忙道:“大太太有所不知,小郡主过生日那次保龄侯夫人连自己的女儿都没带,就带了大姑娘和三房的湘雯。说是怕自己的两个女儿太小,不懂事,在南安太妃面前淘气。”
“这才是侯府当家太太的气度呢!”贾母已经不是话里有话,简直是明示了,“都是一家人,谁好不都是家里的体面?这时候还分什么女儿侄女呢?”
两位夫人忙低头称是。
贾母叹了一口气,见单大良家的还在门外站着,便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呢?还不让你男人快去公主府门外候着,等着接林姑娘回来?”
单大良家的却有些为难:“回禀老太太,我们男的说,林姑娘这次来,带的人手可不少,厨子、小厮、丫鬟都带着了,还带了一房管事的,东西装了满满一船,他们家自己的马车和车夫跟去公主府了。”
贾母冷笑道:“你们瞧瞧我这姑爷,这么不放心,是打量我这儿吃不上饭,要饿着他女儿了。”
王夫人劝道:“姑老爷一向孝顺,哪敢有这个心思呢?他也是心疼女儿,怕她不适应罢了。”又问,“那林家的下人们呢?现在何处?”
单大良家的道:“粗使的已经跟着林家的管事去了林姑爷在京里的宅子打扫屋子去了,他家的管事媳妇领着两个近身伺候林姑娘的丫头,正在二门外等着给老太太请安呢。”
贾母见她的语气不像在说一个普通的林家管事媳妇,便道:“叫她进来。”
待得柴兴家的一进来,王夫人只觉得眼熟,贾母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你不是茱萸吗?”王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贾敏身边的大丫头,后来跟着她嫁去了林家,只是贾敏当年的丫头太多,走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的,而且几十年过去,当年伶俐清秀的丫头也变成了两鬓白丝的妇人,她才没认出来,不由地感叹:“还是老太太的眼力好。”
李纨道:“老太太一直惦记着姑太太呢,连她的丫头长什么模样都还记得。”
柴兴家的进门来先给贾母磕了三个头,正欲开口,眼泪先流下来了。
贾母也眼眶泛红,此刻也不嫌林家带上来的人多了:“就你一个来了的吗?当年敏儿带了八个陪嫁的丫头出门,现在都还好?”一面又命她起来,细说贾敏这些年在林家过得如何、最后生的是什么病。
柴兴家的一一道来,提到贾敏时更是呜咽出声:“其实自从小少爷没了之后,太太就病了,后来愈发严重,姑娘侍奉汤药,守丧尽礼,过于哀痛,也旧病复发,老爷一夜之间白了头,夜不敢寐,亲自寻遍了江南名医良药,才守得姑娘好转。”
贾母听了,愈发心疼外孙女,忙命单大良家的:“叫门房的人盯得再仔细些,瞧见林家的马车轿子,就赶紧来告诉我知道。”
而那厢,黛玉跟着姑母一起上了车,一路上人声鼎沸,街市繁华,隔着纱帘,只觉得街边建筑、口音,皆与江南大有不同。林满道:“长公主的公主府和殷家的宅院本就紧挨着,这条街上还有礼部尚书田大人的官邸和翰林院秦大学士的院子,所以下人们口风都格外严实,谁敢往外透露出一丁点儿主家的事,都没有好果子吃。”
黛玉想了又想,还是问出了口:“我们家的房子离这儿近吗?”
林满呆了一呆,作为已经嫁出去这么多年的女儿,听到娘家侄女儿用“我们家”这个词,还是有几分感动的:“不远,离你外祖母家其实也不远,是个五进的院子,肯定没有荣国府奢华就是了。”
“也够了。”黛玉数了数林海如果回到京城来要带的仆从,甚至算上了姑母带表弟回娘家时要带的人手,怎么算,二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