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发型眼熟,其实她的声音刚一出来,宋红女就听着像佩佩。
人影应言稍稍飘近了一些,继续呼唤:“红女。”
宋红女也就比方才看得清楚了点,又隐约辨认出,她身上穿的就是佩佩以前的衣服。
好像从她披散的头发之间露出的脸,模模糊糊也像佩佩。
“佩佩,你真的回来了……”宋红女的瞳孔收缩,声音里并没有丝毫的欢欣、高兴之类的情绪,反倒不经意间泄露一丝颤抖。
而紧接着,佩佩发出啜泣:“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刚刚宋红女就觉得她的嗓音略微空灵,现在的啜泣更像从四面八方将人包围住一般,无孔不入地钻进宋红女的耳朵里。
宋红女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脑海中被她的哭声勾起无数往事她下意识地抓紧身上的被子:“你不是应该早就在下面和你儿子团聚了?为什么还哭?”
佩佩重复:“红女……我的儿子……”
宋红女说:“你现在应该带着你儿子,去见陆老头,不是来见我。”
佩佩朝宋红女的方向伸了一下手:“红女……我的儿子……你还给我……”
宋红女像是被吓到,身体往床上缩:“你不要过来。”
她越是这样讲,佩佩越是不遂她的愿,又飘近了一些。
刚刚宋红女还觉得可能自己年纪大了,光线又暗,所以老眼昏花。现在宋红女觉得自己看得很清楚,佩佩就是“飘”的,而不是走。
宋红女被吓得生了气,胡乱地抓过手边的枕头丢过去:“我让你不要过来!”
结果枕头根本没砸到佩佩身上就掉到地上,仿佛佩佩身周有层无形的屏障保护着佩佩。
见状,宋红女的瞳孔又是一个收缩。
佩佩的啜泣在继续,多出一丝控诉的意味:“红女,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为什么……”宋红女重复着佩佩的这三字,声音变得听起来介于笑和哭之间,“你不是死了吗?你现在不是鬼吗?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怎么还问我为什么?”
“你问我之前,没有先问一问聂老头吗?聂老头不是也在下面?这些年你没去问他吗?”
佩佩哭。
哭声回荡在房间里。
宋红女捂住耳朵,却无济于事。
宋红女想离开,却仍旧手脚发软,浑身无力,且佩佩在那里,她不敢下床。
“你能不能走?不要再留在我这里。”宋红女捂着胸口,大口地呼吸,“难得回来一趟,你不和陆老头叙旧吗?或者你去见一见你和陆老头的孙女,你和陆老头的孙女在我对面的房间,很近的,你不过去吗?”
佩佩又哭:“红女……你害我的孙女……”
宋红女声音里的笑意变得多一些了,笑意里甚至泄露一丝得意:“我怎么害你的孙女了?陆家和聂家的婚约,是聂老头提出来的,你当年要没反对。”
“虽然你没说,但我知道你没反对,是因为你心里对找回你和陆老头的儿子已经绝望了,所以婚约订就订,弥补陆老头的遗憾。”
“聂老头为了你也是煞费苦心,临终前的遗言都要交待二爷去办这件事。”
“你和我一样吧?都没想到二爷这么能干,尽心尽力地帮你找回儿子了,积极地推动你的孙女嫁给陆老头的孙子。”
“现在多圆满?你和陆老头的孙女,可以光明正大地称呼陆老头爷爷,没有人怀疑。”
“你的孙女也在备孕了。你可以期待了,期待不久之后,你和陆老头的孙女,会跟陆老头的孙子,生下你们的重孙。”
话到这里,宋红女的音调已无意间变得比平日尖锐,一种因为心情太痛快而产生的尖锐感。
似要将这种尖锐感化作一根针,刺入与她对话之人的心中,狠狠地戳出淋漓的鲜血,戳得对方血肉模糊。
而似乎只要再加一把火,宋红女就可以笑出声。
佩佩哭得厉害,再次朝宋红女飘近一点。
“不要过来。”宋红女喝止佩佩,“你究竟找我干什么?找我又没用。是聂老头这样报复你,又不是我。你难道因
。为斗不过聂老头,就挑我这个软柿子来解你的心头恨?”
刚才没笑的宋红女,现在真的笑了,看着佩佩笑:“我从头到尾只参与了一件事,就是帮聂老头把你和陆老头的儿子丢了。”
“最多再算上,我明知道那是你和陆老头的孙女,却也没阻止她嫁给老陆头的孙子。”
“其他我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笑完,宋红女又生起气来:“而且丢孩子这件事我也没选择。我如果不帮聂老头,我就要被聂老头送去糟蹋。我一个寄人篱下孤苦无依的女人,能有什么办法?”
“佩佩,千错万错,都是你自己错。你怪不到任何人头上,只能怪你自己。”
“怪你自己不守妇道,没嫁人就和陆老头有肌肤之亲。”
“怪你自己发现怀孕之后,不去流掉孩子,非要留下来。”
“怪你自己求我帮着你一起瞒天过海,把聂老头当傻子,让孩子从姓陆变成姓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