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夕阳偏斜,夕霞洒满天地,程家人再一次聚在一起用夕食。
这是程姝出嫁之前最后一次相聚。
“明儿个三娘就要出嫁了,下一回一起用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程老夫人面上有不舍,可便是不舍也没办法,自家娶新妇嫁女郎,男婚女嫁自古以来便如此。
万幸的是这几个孙女嫁的人家如今都在长安城,没有与她隔得太远,日后想见便能时常见到。
程姝收了一天添妆礼,原本还挺高兴的,听到这话,心中的喜意淡去了六分。
在临安侯府的日子,已然是她两辈子过得最好的日子了,撇开临安侯与程娥的算计,其余的人或许对她没有很深的感情,但也是真心希望她能好的。
这也是她两辈子能感觉到有家人的地方,她不过才住了半年,便要离开了。
她心中忽然涌现许多不舍,眼眶有些发红。
程娇哄程老夫人道:“祖母,哪里有你说的这般,三姐是嫁在长安城,又不是远嫁,您若是想她了,差人骑马去传个话,都不用一个时辰,她就能回来了。”
“就是。”程姝点头,“祖母勿要伤怀,三娘会时常回来看望祖母的,再说了,我是嫁到外祖母家中,有外祖母在,也没人能欺负我。”
程老夫人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一桩事,微微拧眉:“那倒未必,萧家老夫人是个讲理的,可你那位婆母就未必了。”
“婆母?”程姝皱眉,“我那婆母怎么了?”
“你可是还记得当初萧大郎的事情?”程老夫人看了程姝一眼,脸色也有些不好,“因为萧大郎的事情,她估计是记恨上你们了,你这心里要有数。”
程姝听程老夫人说起这一桩旧事,脸上的血色都退了三分,捏着筷子的手指有些苍白。
若是程老夫人不说,她都忘了这桩旧事了。
昔日萧家大郎萧徉被人设局仙人跳,碰了一个有夫君的女子,还让人家怀上了,对方夫君逼迫萧家给五万两,若不然便上京兆府去告他。
要知晓萧徉是要靠科举走仕途的,若是萧徉被人告了,坏了名声,将来做官的前程就完了。
萧夫人为了保自己的亲儿子,又不想出这五万两还留了把柄给别人,于是就想将萧衡推出去顶罪,虽然事情最后被萧老夫人压了下来,但萧夫人定然是会记恨萧衡与程姝的。
“那那我怎么办?”程姝心中忽然有些恐慌,之前她还在为自己嫁得好郎君沾沾自喜,可这时才惊觉她嫁人之后,日子可能不会好过。
她虽然有点疯,但也知晓有一个记恨自己的婆母,这日子该会有多难熬。
在场的人都有些沉默,许久之后,萧氏道:“要不,我之后回一趟娘家,和大嫂谈一谈?”
萧氏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有些诧异,她素来都不在意程姝和程娇的,这一回竟然会提出要出面和解以前的恩怨。
“恐怕是不行的。”程老夫人摇头,事关萧夫人的亲儿子,哪里是旁人劝几句便能想通的,当初她执意要萧衡顶罪的时候,劝她的人多了去了。
“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三娘你小心些应对,若是她只是平日里找你麻烦,能忍的你便只能忍了,不过,若她太过分了,临安侯府又不是摆设,你也不必惧怕她。”
“只是,这也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你才能这么做,你若当真与她撕破脸,闹得萧家不得安宁,她会变着法儿找你麻烦不说,便是萧老夫人也觉得你做事不妥当。”
萧夫人可是长辈,她给儿媳挑刺立规矩,只要不是太过分了,旁人都不会过问,可程姝与萧夫人闹起来,谁人都能说程姝不孝,不敬长辈。
孝字当头,不孝之妇,夫家那都是可以直接休弃的。
“再说了,你这夫君还不是萧家亲生的,萧家对他有教养大恩,你既然嫁了他,你若是敢不孝,就是大罪,你与你夫君都要被这世人唾骂,一世名声毁于一旦。”
程姝脑子嗡了一下,当时都空了,她脸色苍白,手中的筷子都握不住了。
那欢欢喜喜待嫁的女儿心,就像是被巨大的洪流冲散,又像是被冬日的寒风冰冻,寸寸生寒。
“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呢?”
怎么会如此呢?
怎么会怎么会?
程姝猛地一下看向程娇,很想问她前世她嫁给萧衡之后是不是遇见了同样的处境,她要如何做才能应对得了萧夫人。
可见到程娇也吃惊得瞪大眼睛的时候,那些要问的话仿佛全部堵了回来。
是了,她是从人家手里抢来的夫君,难不成还要人家教导她如何应对对她恨之入骨的婆母吗?
难道这就是报应?
程姝心中不安,难道是因为她抢了程娇的夫君,所以才会如此报应吗?
有这么一个婆母,可以想象她此生都不会有什么安宁的日子。
程娇确实也是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