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案,高挽起的綦文丹罗帐,再就是窗台便沾染着露珠的瓶花。
既温馨又雅致。
顾时安看着这一切,崔氏兄妹在一旁忙碌,姜姮抱着晏晏坐下,时光缓慢流淌,充满烟火气息。
顾时安突然很羡慕梁潇。他已经从那个名利场里挣脱出来了,有得是时间留在这里慢慢磨,也许姜姮会心软,会让他住进来的。
可是自己不行,他是百姓口中的顾相,尚有百废初兴的社稷待重整,尚有少年稚弱的天子待辅佐,他迟早要回金陵。
顾时安目中掠过寥落,安静少顷,便有一杯热茶送到了他手边。
朝食做得很快,都是寻常的样式。
羊脂韭饼,小黄米粥,笋脯蒸肉,牛首腐干,再加几碟酱炒三果,小松菌,腌蛋。
梁潇想把晏晏接过来,让姜姮用些,谁知晏晏紧黏着姜姮,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本来晏晏已经挺稀罕梁潇了,可许久未见娘亲,对于娘亲的思念终究战胜了所有,小孩子虽懵懂无知,却有着天性使然的敏感,生怕娘亲会再度丢下她,紧抓着她的衣肩不肯松手。
姜姮冲梁潇道:“你先吃吧,我并不怎么饿。”
梁潇便只好又坐了回去。
顾时安手里拿着瓷勺,搅动着碗里的粥,静静看着他们,唇角略微勾起,噙着温柔和煦的笑。
晏晏黏糊着姜姮,却也知道饿,膳桌上的膳食香味飘过去,她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看过来。
梁潇抓住时机,笑问她:“晏晏想不想吃?爹爹喂你好不好?”
晏晏抿了抿唇,乖乖地点头。
姜姮抱她坐在梁潇身侧,梁潇拿起盛粥的碗,喂晏晏一勺,趁她咀嚼之际,又去喂姜姮。
姜姮顾念有客人在,偏头躲开只说自己不饿,梁潇道:“怎么可能不饿呢?我们从昨晚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了,姮姮,你若是把自己饿坏了,谁来照顾晏晏呢?”
这是最好使的理由,姜姮最怕自己生病倒下晏晏无人照顾,犹豫了少顷,便将送到唇边的那勺粥喝了。
梁潇一笑,愈加殷勤地喂她们母女吃饭,一双筷箸被他使得利落,以风卷残云之势夹送菜肴,期间还因为那道牛首腐干离他太远够不着,想站起来,顾时安眼疾手快地把那碟菜端到了他面前。
一顿饭吃下来,梁潇心情大好,瞧顾时安也顺眼多了。
他趁姜姮送晏晏去找崔斌学诗,私下里冲顾时安道:“你不如住去我那儿吧,我在广平巷买了间大宅院,雇的金陵来的厨子,手艺可好了。”
顾时安摇头:“不,我想住得离姮姮近些。”
梁潇立即冷脸,露出些不豫,还未发作,却突然察觉到,顾时安唤的是“姮姮”,而不是朝吟。
襄邑一别,所有人都将那段辰光渐渐望去,唯有顾时安始终难以释怀,执拗地唤姜姮为朝吟。
那是他的何朝吟,只属于他自己。
顾时安不再搭理梁潇,凑到从里屋出来的姜姮身前,问她后面有什么打算。
姜姮一懵,笑靥清浅:“还能有什么打算?继续开我的书铺啊。”
她如今拿得起放得下,坚韧豁达,再也不会像从前爱钻牛角尖,动辄要死要活。
顾时安原先还怕她走不出阴影,现在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他欣慰于姜姮的变化,心中又有淡淡的失落,那年夏末邂逅于金陵城郊的那个柔弱无依的女子终究要从他的生命里退场了。
春梦旖旎,惹人心醉,却终有醒来之时。
姜姮忙完了家里的事,亲自送顾时安和他的护卫去黄宅,黄郎君果然好客,听说顾时安是金陵来的进士,分外热情,命府中下人收拾出一间朝阳考究的厢房,并再三让姜姮放心。
梁潇负袖站在巷口的柳荫下等姜姮,打量着这一爿屋舍,黄宅和姜姮住的院子只隔一道墙,还是让他不放心。
待姜姮从黄宅里出来,他迎上去再度恳求:“你让我住在家里吧,我保证不干坏事,你若实在不放心,晚上睡觉的时候拿绳子绑住我的手。”
姜姮轻牵了牵唇角,揶揄:“绑你管用吗?什么绳子能绑得住你?”
梁潇张口想要为自己辩驳,奈何往事太不堪回首,身上劣迹斑斑,实在无从抵赖,唯有噤声,心虚地跟在姜姮身后。
待姜姮要进家门时,梁潇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拽回来,敛去暧昧,正色问:“姮姮,我与你说句正经事,你想不想回一趟金陵,去看看你的父亲?”
姜姮不做声。
梁潇观察着她的神色,道:“如果你想,我们就和顾时安一起回去,住上几日,然后再回来。”
姜姮沉默良久,不安地问:“还能回来吗?”
梁潇莞尔:“自然能,只要有我在,你想去的地方,你想过的日子,无人能阻拦破坏。”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