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轮箭雨落石,再佐以蔓延的火势,便有成百上千条人命要葬身于此处。又是一团猛火,就在自己的眼前暴起,差点就被烈焰吞包裹,这也让张万进感到有种从来未曾有过的恐惧感,也不禁袭上心头......
张万进爷孙三代,也都为河东李家效命,当初与梁军对垒,他催马突入敌阵,持锐刀、抡大锤,暴戾凶悍,自然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可眼下遭受伏击,一味的被动挨打。张万进宁可挨上敌人一枪一刀,也不愿意在无法反击的情况下被乱箭射死、被落石砸死,亦或被活生生烧死......
隐约的似瞧见前方燃烧起来的火团中,有几团人影正疯狂的舞动着,人的血肉之躯被烈火吞噬,逐渐化作焦炭。烧糊的焦臭味在贯入鼻子中,即便热浪扑面,张万进还是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本来还意图接应史建瑭的心思,霎时间便也荡然全无。
“快!不要与魏狗纠缠,但凡有人胡乱奔走、堵塞队列,便立刻给老子砍了!后队转前队,立刻退出通天峡去!”
张万进打了退堂鼓,歇斯底里的嘶声大叫起来,便立刻拨转马头,要从原路奔逃出去。他身旁一名将佐见了,却疾声问道:
“张都指挥!史节帅尚还陷在石屏山那边,我等又怎能弃之不顾?”
“放你娘的鸟屁!魏狗早已设下埋伏,我等到底已经中计了!岭道火势肆虐,上面矢石不绝,再磨耗下去,全军儿郎的性命都要搭在此处!这个时候,也只能自求多福。若是再废话,老子先砍了你的脑袋!”
那将佐眼见张万进情急之下,满面也尽是凶暴的戾气,又哪里还敢言语?后阵部众溃退奔走,也如落花流水一般,也顾不得什么号令,只看谁逃得快而已...然而你推我搡间,还有不少士兵扑倒在地上,旋即便被大批同伙从身上践踏过去!
...本来张万进每逢厮杀,也是争先敢战,看似作战的风格也与史建瑭较为相向。然而身处于这等极度险恶的环境,眼下他无法肆意杀人,终究却是怕了。毕竟按史载轨迹,张万进身死,也被评述为不善者,众必弃之...他表现的再是残暴凶狠,骨子里到底还是有自私自利的一面。
然而后唐军前阵那边,史建瑭怒目朝着满地死状各异的尸骸扫去,他又虎吼一声,忍着身上插着三支羽箭的痛处,催马上前,抡刀扫落射往麾下亲随牙将的弩矢。只是他能暂时救得一人,也终究无法救援其他如被收割的庄稼一般相继倒地毙命的军中儿郎......
从高处伏击的魏军将士,仍然不打算杀下山岭,而通过近身战的方式开始进行扫荡。毕竟石屏山下火势漫卷,而峭壁高耸似刀削斧劈般光滑笔直,处于高处才能避免山火波及。
总之一排排弩箭,成堆的石块,乃至火油火球,就只管如不花钱似的向朝着下面倾泻...而史建瑭与麾下军旅所处的位置,两侧被火海隔绝,在有限的空间之内,也只得面临如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打击......
“所有骑兵下马,诸部儿郎从另一侧岭坡翻滚下去!再立刻聚拢部众,往北杀出通天峡去!”
史建瑭也已发现,眼下无论往北还是往南,火势愈烧愈烈。而这边是长近六十丈,位于高处的魏朝敌军仍在不断利用弓弩、落石、火油进行远程攻击的石屏山,另一侧则是呈几十度,而且草木丛生、怪石嶙峋的陡坡。若是从相对陡峭的岭坡滚滑下去,身子翻滚不受控制,再撞到哪处岩石,恐怕也要被撞个身折骨碎......
可是留在此处,注定只有死路一条,即便越坡凶险,可好歹也胜过与麾下将士在这里等死!
插在身上的三根弩矢箭簇,被史建瑭生拔了出来,也顾不上箭疮伤口处鲜血泊泊涌出,而染红了半片身子...史建瑭翻身下了战马,咬牙切齿,握紧长刀,便纵身从岭坡滚落了下去!
其他置身于伏击圈中的后唐将官、军卒,也纷纷效法史建瑭翻越滚落。然而岭坡上凸出的石块接连发出嗵嗵的闷响,霎时间溅满了鲜血,石块缝隙间也塞满了血肉,随着大批将兵翻滚跌落坡岭,无数性命在顷刻间便也滚落尘埃......
史建瑭从坡岭上跌撞翻滚下来,撞折树干枝杈,身子也重重的撞在几处石块上。直至他摔倒底处,立刻拾起长刀,刚站起身来,却感到腰肋处一阵钻心剧痛,方才滚落的过程中,似乎也撞断了他一两根肋骨。
其它翻滚跌落的后唐将士,有些人瘫在地上,已是有出气、没进气,还有些人摔断了腿,不禁发出凄厉的惨嚎声...史建瑭见状虽然于心不忍,可他也很清楚眼下处境万般险恶,也不能再携走动不便的伤兵上路而拖缓了脚程......
“是我思虑的不够周全,中了魏人的伏击,而害得太多将士枉送性命...如今形势险急,不便上路的弟兄就留在此处...我身为主将,却只得弃麾下伤兵于不顾,若是魏军来时,留下来的人是死是降...也全凭己愿!”
史建瑭忍痛说罢,便狠下心来,提刀便朝着北面行去。瘫倒在地上的伤兵闻言满面悲戚,怅然喟叹、闭目等死的有之;悲声哀叫、不禁哭出声来的有之;还有些人咬着牙挺起身子,即便摔断了腿,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