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遂人愿,事常逆己心。
苏婉妙嘴角泌出一缕血迹,眼神中犹然带着几分惊骇“言出法随?”
李元逊冷冷吐出一个字,与一声叱喝重叠在一起∶“滚!”
话音刚落,苏婉妙竟真的双手抱头滚了出去!她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但无论怎样都无法停下,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规则的手在强行让她遵循一条条的敕令。
“你也是。”李元逊目光一寒,一道剑光刺入虚空,一道带着酒香的血箭溅射出来,虚空之中留下一句低沉喑哑的话∶“楚惊寒告退。”
“真是个可怕的酒疯子啊。”杨蕾感叹道∶“他的血液都变成酒了,这么疯狂的人,猰貐会有多少?几十?几百?还是成千上万?”
“疯狂和实力强是两回事,但也有例外,比如,我。”声音清冷而平和,像是一块无瑕的寒玉浸透了温润的春水。
突如其来的话让杨蕾心中一紧,她号称“诡算”,足以证明她长于谋略而非上阵对战,实际上她本身也不是战斗力极强的类型,只能勉强算一流强者,但与鳞主亲卫对比却远远不及,比起李元逊这等战力则更是云泥之别。
一瞬间,小院里各处升腾起了隐隐的杀气,漆黑如墨的兵刃,寒凉如冰的眼眸,蓄势待发的劲力!杀机未显时,没人看得到他们;杀意显露后,也没人可以活下来。黑夜里的利刃最可怕,更遑论是看不到的利刃!
院落中唯有李元逊施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就在那一刻,他愣住了。
没有人在那里,唯有一朵荼靡在飘落。
雨中的荼靡绝不可能如此的秀美,就像是刚从枝头上采撷下来,花瓣上没有半点脏污,没有半滴雨水,安然绽放着飘落,似在述说着岁月静好。
雨势渐大,风声鹤唳。
李元逊的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忽略了一个最难对付的人,他完全有能力瞬间将整个听风小筑化为炼狱,而他甚至不必来到院中!
山海界散人,画君,画卿笙!
剑气奔流截月江,画君屠海万灵殇!
白衣墨发,毒剑双绝,曾结庐独居寒月江畔。每年冬日,寒月江都会冻结寸许厚的冰层,能容百十人同时行走。而画卿笙结庐的冬日,寒月江并未结冰,其以剑气融入江水,剑气奔流百万里,斩尽冰层,截断寒流,寒月江入海口处都被截断一月有余,此后世人皆称寒月江为截月江,便是因此。
然而,更令人发指的是他的绝顶毒术。
不取草木,不养虫虿,却能制无数奇毒。世人下毒皆求无色无味,无药可救;画卿笙却反其道而行之,下毒可有颜色,可有五味,可以千变万化,亦可墨守成规。清粥小菜可为毒,红油赤酱也可为毒;花香酒香可为毒,金杯玉盏也可为毒!
据传画卿笙曾在一场海战中扔下一个水囊,沾水者尸骨无存,就连铁木沾水也瞬间朽烂,一个水囊,毒杀不下万人,故称“画君屠海万灵殇”。而他扔下水囊也并非因为他想参战,而是因为船上的军士言语嘈杂,影响了他的心情。
动手只因喜怒,杀人不问是非,无拘无束,山海任行。恬然无思,澹然无虑,这样的人不会加入任何一方,但同样可能与任何一方合作。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代价足够,几乎万事可成。
逆鳞七家或许没这个魄力,但李元逊可以肯定,猰貐绝对有。
“末路之美,繁华终末,好美的一份战书啊。”李元逊轻叹一声,又小声嘀咕了一句“看来这次确实是被老爹坑了一把,这个老不羞,亏我还小小的感动了一下。”
暴雨倾盆,李元逊闭上了双眼。
听风小筑外,有两个男子站立在暴雨中,一个头戴范阳笠,身披蓑衣,若是在真界,这件蓑衣与先秦时期的袯襫别无二致。另一个男子则身穿一领朱子深衣,外披一件略显珠玉光芒的大氅,看起来轻柔的如一片云雾。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这是一件鲛绡裁剪的大氅!
鲛绡入水不湿,风沙不侵,哪怕是手掌大小的一片也是千金难求,这人居然直接以鲛绡裁剪成一件大氅,可想此人是如何的泼天富贵。
“今日之事,有劳画君。”头戴范阳笠的男子拱手。
“呵——”身披鲛绡大氅的男子轻笑一声,略显讥诮道“没想到画某有一天居然会与妖邪恶鬼打交道,做的还是杀人放火的勾当。猰貐能人辈出,还要借刀杀人?”
男子一言不发。
画卿笙飞身而起,若琴高乘鲤登仙,似散仙驾雾腾云,一句话幽幽传来“真是个木头啊,陈露桃。”
范阳笠摔落在地上,男子双眼空洞,抬头望天,如同木偶般僵硬。雨水淋在男子脸上,他的脸片片剥落,顷刻之间,男子的脸变得模糊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稚气未脱,清纯精致的面容。而此时的暴雨,似乎都变得温柔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