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彰德府,黄河以北,西依太行山,东临运河,北联京师。
刚刚进入六月,热气腾腾,站在官道之上,汗流浃背的顾绛,看着田垄之间奔波劳碌的军民,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双脚受地面的热气熏蒸,脊背上烤晒着炎热的阳光,精疲力竭却不知道天气炎热,只是珍惜夏日天长,以便收割庄稼。
幸好,在巡抚大人的治下,吏治清明,百姓能吃饱穿暖,不用再“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大人,彰德府募民垦荒屯田,除给百姓外,麦谷余量达 20 万石,再加上番薯 60 万石,流民归附,很快,彰德府就没有荒地了。”
宋献策在欣慰地一旁说道,同样也是满头大汗。他现在是安阳县的父母官,附郭县令,却和顾绛相得益彰。而整日里忙忙碌碌,“服务”于百姓,也让他感到很是充实。
“咱们励精图治,河南没有了荒地,自然也就没有流民了。”
顾绛微微一笑,温声说道,和颜悦色。
“宋知县,如果天下的官员都像你一样兢兢业业,那么我大明,就不会是今天的这番模样了。”
20 万石麦谷,60 万石番薯,足够彰德府军民两年之用,也让他心头有些骄傲。
至于这位矮个子的宋知县,自上任之日起,兢兢业业,走遍了其辖地的所有角落。兴修水利、扶植百业,垦荒抚民,赈民亲民,政务井井有条,也深受百姓爱戴。
“大人,听说李岩兄弟担任了河南县知县,不知道是假是真?”
想起一事,宋献策忍耐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李岩被王泰擒获,沸沸扬扬,他和李岩交情不错,也是关心对方的处境。
“此事倒是千真万确。大人本来想提李信为河南府知府,但是朝中反对之人太多。所以,你们这知县之位,已经是王大人力所能及了。”
李岩回归本姓名,改为李信,担任河南县知县,他的妻子红娘子,也成了河南卫军中护救的官员。夫妻二人都在河南府,也算是王泰特别的照顾了。
顾绛有些头疼。王泰风头正盛,简在帝心,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朝中大臣对他,早已经是士怨沸腾了。
“大人,听说范复粹致仕,周廷儒要复出要担任内阁首辅。大人在朝中没有了杨阁部庇护,恐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宋献策面色平静,悠悠说出一句。要是在以前,他直接会提“杨嗣昌”的名字。如今归顺了王泰,知道王泰敬重杨嗣昌,况且杨嗣昌也已经身亡,他自然是要“为尊者讳”了。
“宋大人,你说的没错。周廷儒是江南鸿儒,儒学巨子,他才学不错,不过,就是太聪明了些,也没有上过战场,非治世之能臣。”
提起朝中的政事动荡,人事变迁,顾绛也不由得心头忐忑。
王泰在河南大刀阔斧,施以雷霆手段,早已经让朝中的部分官员恨之入骨。以往有杨嗣昌给他撑腰,现在周廷儒入主中枢,也不知是福是祸。
“周廷儒能够复出,复社和他的弟子张溥功不可没。不过就在月前,张溥已经病逝了。朝堂无人,竟然要周廷儒力挽狂澜,真是可悲啊!”
“身居乡野,却能左右朝政,张溥可谓是太过狂傲,
也太自不量力。”
宋献策的话,让顾绛不由得脸上一红。
张溥,周廷儒的弟子,复社领袖,二十七岁入太学,目击朝纲不振,丑类猖狂,与京城文人结成燕台社,作檄文揭发阉党罪行;二十八岁又召集了尹山大会,在会上,张溥倡导合大江南北文人社团为复社,关心国家政事和民族兴亡。崇祯六年,三十二岁的张溥主盟召开著名的虎丘大会。山西、江西、晋、楚、闽、浙以舟车至者数千人。他站在千人石上登高一呼,群起响应,朝野震惊。
当时,复社成员几乎遍及国内,共三千余人,著名文人陈子龙、夏允彝、侯岐曾、杨廷枢、归庄、陆世仪、瞿式耜、文震孟等,包括顾绛自己,都是社内中坚,苏州一带的文人入盟最多,他们有的在朝,有的在野,结成了浩荡洪大的政治力量。
复社势力太大,左右朝政,裹挟民意,同气连枝,共同进退。
“大人,你也曾是复社中人,你如今闭口不谈复社,是为尊者讳吗?”
宋献策冷冷一笑,看来他对复社,并没有什么好感。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也是王大人,才让我醍醐灌顶,悟出了其中的道理。”
顾绛叹息一声,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
“复社最主要的聚会,就是“社集”,复社所有成员集会,自有富贵官绅张罗,复社主要人物系数登场,人潮人海,针砭时政。”
他转过头来,看着宋献策,心头惆怅。
“宋大人,你知道他们在集会上干什么吗?”
“还请大人赐教。”
“一个字,骂!”
顾绛轻声出口,宋献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皇帝是非不分,朝中大臣庸碌不堪,地方官员百无一用,仿佛他们才能救世。他们最怀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