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之初,河南宣武卫大营,较场之上。
一排排的军士们顶盔披甲,手持长枪,一个个黝黑肃穆,汗流浃背,他们站在烈日之下,纹丝不动,犹如一尊尊雕塑一般。
军令如山,解散的军令尚未下达,无人敢僭越,违者军法从事,这也足见宣武卫练兵的严苛。
无人敢窃窃私语,没有人敢东张西望,人人都是不动声色。
一旦犯了军规,关紧闭都是小事,万一被发配到辅兵中去,上升的渠道就会完全被睹死,再想翻身可就难了。
军中就是这样,不管是艳阳高照,还是大雨倾盆,也不管是早晨下午,还是半夜三更,一旦军令下达,谁也不敢违背,只能服从。
大明官军的懦弱怯战,那是天下皆知。一旦有些战斗力,便又是跋扈骄纵,难以节制。清军屡次入塞,大明官军基本上都是一战击溃,就连卢象升的宣大边军,也是难以与之对抗,血气缺失。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纵观大明境内,这样纪律严明的铁军,还真找不到一支。
军营中的军士,大多数都是贫苦百姓或卫所军士。为了吃饱饭,不得不从军。
大明天灾人祸,到处都是难民,难民里面,贫苦百姓也有,逃亡的军士也有,曾经的地痞流氓、盗匪恶霸,甚至是鸡鸣狗盗之徒,为了不被饿死,最简单快捷、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投军。
但河南都司,也就是河南官府募兵,条件也不低,精壮者自然编练入伍,老弱者放归田里,垦荒种地,总有一口饭吃。
每天起床,一睁眼便是枯燥的队列训练,接下来是体能训练,这些训练完了,才是战术训练、射击训练、投弹训练等等。一天的训练下来,即便是体能最充沛的超级猛男,也没有了一分力气,所有的军士都是精疲力尽,他们吃饭、洗澡后,就立即爬上床睡觉,直到再被刺耳的哨子惊醒。
军纪森严,训练严格,赏罚分明,卫所军中,一向都是如此。但这训练有素之下,却是教官们无微不至的努力和汗水。
训练严苛、痛苦,过程中不断有人受不了离开,但是前来从军的人络绎不绝,人满为患。
校场外边虽然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仍然挤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宣武卫位于开封府平原,地势平坦,又是河南都司第一大卫,垦荒的百姓多不胜数,论热闹程度,堪比开封城一隅。
谁都知道,跟着宣武卫种地,丰收了可以自己留着,欠收了至少能吃饱。至于从军,吃饱管够,还有饷银,从不克扣。
从军的人多,看热闹的人也不少,但百姓知道这里是军营,军纪森严,没有人敢擅闯。大家伙只是观看训练,时不时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观看的人群中,年轻女子自然少不了,这也使得训练的军士肾上腺素飙升,训练的精神头十足。
在观看军士训练的人群中,一对年轻的夫妇一边观看,一边也发出喝彩声。二人一边观看,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
宣武卫的训练,让这夫妇二人都是胆战心惊。卫所军训练如此严苛,训练方式也是别出心裁,怪不得在战场上能攻无不克。
即便是和闯军的精锐相遇,凭借军纪之严明、士卒之轻生赴死,即便是不用火器,闯军精锐恐怕也难以与之抗衡。
如果再加上犀利无比的火器……
年轻夫妇的脸上,忧色重重。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卫所军之所以能够坚韧勇猛,全在于基层军官的素质。
基层军官通常都是队伍里的尖子,耐心要好,责任心要强,大多数人都粗通笔墨。
而且,所有的基层军官都有一个特点,上过战场,打过硬仗,上过武备学堂。
也正因为如此,基层军官的待遇很好。
除了军饷之外,还有额外的各种补助,比如蔬菜、高温、独生子女等等,养活一家人足够。
当然,基层军官也不是一劳永逸,一旦他们表现不佳,便会马上被下放,甚至可能沦为普通士兵,因此他们之间的竞争也是十分激烈,这也导致了战场上他们作战勇猛,身先士卒。
无论什么时候,战功都是考虑军官的重要标准,卫所军自然也不例外。
“相公,这王泰真有些本事!”
年轻女子,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叹。
“看来,我是低估了此人。”
男子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似乎有些惆怅。
如果王泰在这,一眼就能认出,这年轻夫妇的男子,就是那位李信李公子。只不过,他现在的名字叫李岩。
他们到宣武卫,自然是来一探究竟的。
“刺!”
军官们大声怒吼,军士们手里的长枪迅疾刺出,又快速收回。军士们动作整齐划一,犹如一人一般,剽悍勇猛,令人生畏。
校场另外一侧,一哨军士正在绕着半圆形的校场整齐跑动,步点如一,队形就像一个移动的长方块,旁边的教官满脸汗水,一边喊着号子,一边和军士们一起跑步。
年轻夫妇对望了一眼,都是黯然不语。卫所军如此训练有素,谁还能击败他们?
眼光扫向训练场木牌上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