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沅茫然地望着他。
那日她试嫁衣,被他看到,转头跑了出去,后来她听到阿兄和母亲说,那日云琛喝得酩酊大醉,抱头哭了半宿。
他今日怎么来了?
“阿沅,我带你出去。”云琛不顾闻春她们在场,抓住陆芷沅的手腕。
闻春她们掩嘴低呼。
“去哪?”陆芷沅被他拉着站起身。
“我带你出去。”云琛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困惑的眼神,加了句,“出去走走。”
说着,他转身往外走,手中紧紧地拉着陆芷沅的手,陆芷沅被他带着往前走。
柔嘉从另一头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停下脚步。
身后的暮秋急忙道:“长公主,殿下不能带着我们姑娘出去啊。”
柔嘉看着那两个快步往前走的身影,平静地说道:“暮秋,去把闻春她们叫回来。”
暮秋大骇,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叫住闻春和听夏。
云琛和陆芷沅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柔嘉抬起头,望着头顶的苍穹,碧蓝,辽阔,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从长公主府上空飞过,飞向更远的天际。
柔嘉盯着那几只鸟儿,泪珠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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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琛抓着陆芷沅的手,直至上了马车,他都未曾松手。
“云琛哥哥,我的手疼。”陆芷沅轻声唤他。
云琛醒转过来,忙松开她的手,看到她纤细雪白的手腕上,已然出现几道深红的淤痕,他心疼不已,帮她吹着
,“对不住,我太用力了,是不是很疼。”
“不疼。”陆芷沅想把手抽回来,云琛却不松手,一直牢牢地握着,只是不敢如方才般用劲了。
陆芷沅苍白的面颊泛起一丝红晕,扭头望着微微晃动的车帘,“云琛哥哥,我们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云琛答道,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十几日的功夫,陆芷沅饱满的脸瘦了一圈,下巴变尖,那双原本晶亮的凤眸变得黯淡,唇瓣近无血色,如刚绽放的花苞,被暴风雨肆虐,萎靡不振。
云琛鼻头泛酸,伸过手去想抚摸她的脸,待要碰到时又堪堪停下,默默收了回来。
马车外的声音从纱帘传了进来,陆芷沅听到有盘问进城作甚的声音,蓦然转头看着云琛,“你要带我出城?”
云琛不吭声,只望着她,手中一直握着她的那只手不放。
马车很快通过了城门,在官道上快速向前。
官道的路面不如城中平整,马车颠簸起来,陆芷沅的身子随着马车晃动,说话的声音也是一抖一抖的,“云琛哥哥,我们走了,我阿娘和阿兄怎么办?陆先生怎么办?你舅舅一家几十口人怎么办?他们逃不了。”
云琛抿唇不语,头僵硬地转过一边。
陆芷沅把另一只手放在云琛握着她的手上,温言:“云琛哥哥,若我们的厮守,是踩在这么多亲人的尸骨上,那我们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云琛咬着牙,“那大家就一起死,凭什么要牺牲你,去成全别人的安稳。”
陆芷沅的羽睫微颤,眸底涌上一层水汽。
是啊,凭什么是她?
她转头从纱帘望了出去,路边的景致迅速往后滑动,远处模糊有座大山的影子,陆芷沅认得那座大山,息翠庵就在上面,徐青筠的衣冠冢在息翠庵后。
凭什么又是她?
陆芷沅的泪水滑落了下来,“云琛哥哥,你说,我们南越,将来会不会有一日,不用女子来换取安稳。”
云琛垂下眼帘,紧绷着脸。
“云琛哥哥,”陆芷沅抓紧了他的手,轻声道:“你来尽力好不好,让南越的女子不用再和亲,让彼此心悦之人能长相厮守。”
一颗眼泪从云琛低垂的眼帘滚落,滴在陆芷沅的手背上,微温的触感从手背一下就冲到心头,将她的心灼伤了一个洞。
陆芷沅抬起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云琛再也控制不住,把她抱在怀中,紧紧地抱着,泪水汹涌而下。
马车停了下来,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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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偏厅中,陆清风正听着陆少潼说朝中之事。
柔嘉坐在上首的榻上,慢慢地喝着茶。
三人的目光落在陆芷沅常坐的位置上,神色各异。
陆清风一如往昔地平静,柔嘉带着破罐子破摔后的漠然,陆少潼则紧张,说话有些磕磕绊绊的。
“许学士当朝数落云璋殿下的过失,陛下变了脸
色,匆匆退朝。廷尉府的判决出来了,那失了娘子的商贾,朝廷赏金百两以示抚恤,云璋殿下禁足一个月,董明杖责五十,罚银子百两。”
柔嘉冷笑,“陛下可真是圣明,一条人命,如此草草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