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就在九叔跟那老汉商量着怎么运送扎纸的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角落响起。
罗素有些诧异,刚才打量房子,可没看到有人在呀。
只见角落纸人堆里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怯怯诺诺的看着众人,怀中还抱着一堆纸花圈。
看上去六七岁的样子,目光都不敢直视众人。
九叔倒是不意外,随口就问了一句,“阿福今年也快有13岁了,若是再读个几年书,长大一些就可以讨门亲事,你这一门也不会绝后。”
“讨亲事?”
老汉自嘲了一下,“老汉要求也不高,只希望犬子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好!”
“至于读书。”
老汉默默地摇了摇头。
像他这种人,就是社会的底层人,就要认命!
能活着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企求读书改命?
外面连年征战不休,妖鬼横行,这天灾人祸,路上不知有多少冻死骨。
这些年,年年都不知道有多少难民流入任家镇,又继续背着包裹向南逃亡。
乱世啊,活着就好。
尤其是对他这个半瞎子而言,前一段时间还摔折了腿,要不是九叔平日里照顾,时不时采购折纸。
老汉真的不知道怎么将阿福给拉扯大!
九叔叹了口气,虽无救世之能,却不忍见人间悲惨事。
他仔细的看了看那幼童的脸色,有些红润,不像之前所见的那样苍白无力,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到幼童手中的纸花圈,九叔还是没忍住叮嘱两声,“少让他接触这些东西,年幼,阳气不足,这东西容易伤身!”
扎纸店是为死人所扎纸的,时不时会有孤魂进来观看,若是有的满意,才会托梦给子孙后代,求个死后安宁。
鬼来的多了,店中的阴气自然就足,那些纸玩意儿,不知道有多少鬼摸过来摸过去。
而且这纸大多都不是普通纸,多是坟头纸,上香纸,多多少少都沾带着些阴气。
成人倒是无所谓,只会感觉店中阴冷,体外发寒,对于幼童可是大不利。
想到这儿,九叔下意识撇了一眼罗素,嘴角微微上扬。
并不是所有的幼童都跟他徒弟一样聪明。
我小徒弟,就算在茅山那也是一等一的!
“还要多谢林道长的符!”老汉有些激动了起来,“阿福现在随身都带着,比之前好多了,面色红润了不多,不像以前白的像个纸一样。”
“还是要多出去走一走。”
九叔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符咒并不是万事大吉,多要出去走一走,跟那些幼童玩耍,接触接触人气。”
听到这话,躲在角落里面的幼童轻轻的咬了下嘴唇,眼睛忍不住有些发红。
他家里面是扎纸人的,阴森可怕,显得晦气,没有几个小孩子愿意跟他在一起。
再加上平日里到他家来的,无不是有了丧事,又或者到了清明等时候祭奠亡人。
哪个脸色好看?
阿福就越来越有些怕生人了,他倒也不怪爹爹,平日里的辛苦他是看得见的。
一只眼睛本来就不容易,起早贪黑的扎着纸也勉强够两个人吃饭。
腿折了,几十文的草药都舍不得买,硬生生的拖着,阿福也是心心疼的很,平日里从未让爹爹担心过。
费劲全身力气,终究活成了一个普通人。
罗素看在眼里,一时间悲从心来,他住在义庄,跟这阿福没什么区别。
不过好在他还有九叔,还有一个经常欺负他的小黑,后来还有了文才,秋生师兄,后来还有了二黑。
“平日里我还带犬子逛逛街,没事晒晒太阳,只是前不久,这腿!”老汉胸口来了一口闷气,本就是苦难人,偏逢苦难事。
“就连过几天的清明扫墓,恐怕也去不了了,阿福盼望着一天盼望了很久了。”
屋内一阵沉默,角落,阿福轻轻摸了摸自己怀中的纸花圈,这是他学着父亲折的,为的就是今年阿母烧过去。
雨,太大了!
众人沉默不语,这老天爷的事情,他们这些凡人又能怎么样呢?
忽然,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喧哗声从外面传来,甚至盖过稀里哗啦的大雨的声音。
九叔一个起身,直接走到门前探望着外面的情况,只见大雨如幕,数不清的人在里面奔跑,手中拿着铁锹,朝着一个地方奔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九叔顿时眼前一亮。
“李三水!”
那在雨中急忙奔跑的人猛地停下了脚步,溅起了一地的飞水,他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李三水大喜,“九叔!”
他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凑到了九叔的面前,语气急促,“九叔,大事不好了,外面的任家河来了大水,从外面来了猛的!”
任家镇外面的河水自然就叫任家河,源头不知道是哪里,也听闻是一个大江的分支,也算得上一条不小的河。
平日里,众人就在那河里取水做饭,取衣,捕渔,这也许是当年豪门望族任家在这里建立任家镇的原因。
靠山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