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之所以传播的那么广,终究是信者心中愿意相信罢了。卢象升和洪承畴等人的禁令不但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反而强化了“洛阳缺粮,十倍于常”的谣言。
后世卡尔·马克思曾在《资本论》中说过: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大明的商人虽然还没有进化为资本家,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以资本家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
这些人如同闻到臭味的苍蝇一般,闻利而动。除却许多原本便是粮商的以外,更有两淮盐商、河东盐商临时改换本业,也参与到粮食的买卖之中。
当大量的粮草从水路、陆路两种运输方式到达洛阳的时候,洛阳粮食价格自然而然开始暴跌。
老山长左冷禅和张慎言不由欣喜道:“如今粮价一石不及八钱银子,自古未曾闻也。义军屯粮正在其时,还请主公早日发库内银两,尽快购买。”
“不知二位以为以何价购粮为好?”张顺闻言皱了皱眉头,不由反问道。
老山长只道张顺犹嫌价高,连忙解释道:“如今按市价八钱来买,却是犹不划算。若是再等上十余人,天下粮草尽来,恐怕价格能跌到六七钱不等。”
“只是如今时间紧迫,若是再晚一些,我恐怕有其他粮食已经得闻洛阳粮价,不再输粮与我,。到时候,及时我们能够低价购买一些粮草,也无法将城中的粮仓填满。”
张顺闻言摇了摇头笑道:“乘人之危,我不为也!别人购粮成本当在一两纹银一石左右,再加上来往运输,一两二钱当可保本,甚至稍有盈利。”
“如今我义军手中并不乏钱,既然人家诚心诚意输粮与我,焉能让来客吃亏?”
老山长左冷禅一听,差点就要和张顺急了眼。感情我给你又费功夫,又出主意,却是枉作小人了?
张顺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贬低自己人,抬高自己的时候。他连忙对老山长左冷禅拱了拱手,笑道:“此事倒是让左先生难做了。人都说‘长久生意’,这几日我思来想去,咱们不能做一锤子买卖。”
“如今我义军麾下将士有两万六千余人。这人吃马嚼,一年怕没有十万石粮食,日子就没法过了。若是我等着眼于眼前蝇头小利,贪图便宜,购粮十万八万石,也值不得什么。”
“我寻思咱们库中银两财货不少,前后积累也有二百七八十万两白银。我先前有句话说的是真心实意,这黄金白银虽好,生带不来,死带不去,饥不能食,渴不能饮。何不借机换来粮食百万石,以飨吾民吾兵?”
老山长左冷禅、原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和张慎言皆被张顺吓了一大跳。
特别是吕维祺,他原本在南京就职,对每年由江南运往京师的粮食数量也略有耳闻,他不由下意识问道:“那主公可知那大运河自开凿以来,每年输往京师的粮食有多少?”
张顺哪知道这个?他便随便想了个数字,问道:“怕不是有千万石?”
吕维祺一拍大腿,无可奈何的苦笑道:“我的将军呐,哪里有这么多?漕船首尾相连,昼夜不歇,每年也不过四百万余石罢了。”
“您这一张口就要百万石,我恐怕这周围粮商雇佣了百万帮工,也无法完成啊!”
原来这时代不但生产能力低下,运输方式更是落后至极。像张顺之前参与输粮所用的太平车,一车也不过装载十余石罢了。而内河运输常见的四百料浅船,一船也不过装载四百石罢了。
要是依照张顺购买百万石粮食的设想,大概需要十万太平车或者二千五百浅船方可完成。
除了运输以外,装卸更是麻烦。一门丁壮一次最多也只能扛起一石的粮食,一天扛个一二百次也就没了力气。
再加上一装一卸,两头皆用人力。前后需要一万余人次,方可完成装卸工作。
吕维祺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张顺反倒眼睛一亮,他不由笑道:“既然吕先生胸有成竹,此事便由先生负责如何?”
吕维祺哪里肯依?他连忙摆手拒绝道:“下官尚有监察不法,沟通乡里之事尚未完毕,焉有空闲忙活这个?”
这倒不是吕维祺自谦,他家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吕维祺也学的满腹经纶,只是谈及务农耕种等事。孔夫子那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恐怕就是说的他这样的人。
见吕维祺不应,张慎言如今又负责备灾和赏赐耕田之事,一时半会儿忙不过来。
张顺又不怀好意的看着老山长,笑道:“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此计由老山长所出,还请左先生劳烦一番,可好?”
“不好,不好!”左冷禅连忙拜了拜手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今年年逾六旬,本就没几日好活的了。若是给舜王出个主意,想个办法还行,若是辛劳奔波,恕老朽无能为力了!”
张顺一听,倒也是这个理儿,哪有让六十多岁老人替自己操劳的呢?
他不要笑道:“我虽声称购粮百万石,其实也不过有多少买多少罢了,又老先生何必畏惧呢?既然如此,我倒也不强求,不知左先生手下可有人选,推荐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