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恪循声望去,发现三里远处,一条与官道平行的乡间小路上,两拨由健男壮女组成的乡民分别从道路两端的树林中冲出。
曹德瞧见那边情形不对,当即将手一招,喝道:“停止前进,原地戒备!”
将令下达之时,两百个曹氏家兵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稍后在曹德的指挥下,举起长枪,转过身来,眼睛盯着那些乡民。
曹恪已然勒住马,朝那边张望。
那边道路上,两拨乡民各有好几百人,穿着颜色不一的破烂衣服,有的手持木棍,有的手持锄头,有的手持铁锹,嘴里都骂骂咧咧的,朝对方逼近。
曹恪正暗自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时,见有个斥候策马沿着一条田间小路跑到官道上,在曹德面前停下,禀道:“道路南边三里处,发现两队乡民,都拿着农具,好像是要械斗。”
曹德听说原来是乡民械斗,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继续侦查,若发现异常,立即禀报!”
斥候应了一声,打马而去。
曹德又将手一招,喝令手下:“继续前进。”
众人这才打马的打马,迈步的迈步,朝东边缓缓而行。
曹恪一边骑马赶路,一边朝着乡民那边张望。
两拨乡民已然在距离对方不足三丈的地方停住脚步,互相指责谩骂。
有个头裹红色帻巾的中年男子骑匹黄马,下了前方官道,沿着不远处的田间小道冲上乡道,在两拨乡民中间停下,似乎是要劝架。
那个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身骑黑马的年轻后生。
曹恪犹豫片刻,道:“阿翁,那边快打起来了,您不派人过去看看,劝解一番吗?要是闹出了人命怎么办?”
曹德道:“此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乡民械斗,自然应该由这里的里长管。里长不管,有亭长管,亭长管不了,有三老管。我们出面算怎么回事?”
汉时县以下地方行政组织,由乡、亭、里三级组成。
十里一亭,亭有亭长。
十亭一乡,乡有三老。
里长就是唐宋以后的村长。
亭长相当于后世的乡镇派出所所长。
三老,主掌教化。
曹恪想想也对,这里百姓之间的纠纷,的确不关我事。
自己一个军司马,老爹一个邻郡的郡守,凭什么去管这个地方的民间纠纷?管得了吗?
此时已是黄昏。
红日西斜,很快就要落山了。
曹德望望天边那轮夕阳,道:“天就快黑了,我们加速赶路,赶到潘渡亭部休息一晚,明日寅时再走。”
按理来说,曹德所部人马在野外休息,应该自行找个地方安营立寨才对。
可是曹德觉得自己才这么点人,并且是没有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部曲兵,在野外安营扎寨不是很安全,毕竟世道太乱,山贼土匪多,还是到亭部投宿为好。
再说,人家除了扬武校尉这个身份之外,还是兼领的东平相。
堂堂郡守,赴任途中到亭舍中休息休息,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亭部,就是包括亭长在内的亭中吏员办公的地方。
亭部之中建有亭舍,作为驿馆,供传递官府文书的邮差换马休息之用,平时也招待过往客商和达官贵人。
众人又走了三里许,来到潘渡亭部附近。
曹恪大老远就看见一根高约一丈有余的汉白玉石柱立于官道边上。
石柱上面雕刻着形状似蛇的图案。
中间有块长约两尺,宽约一尺的石牌,上面用隶书刻着“潘渡亭部”四个红色大字。
石柱顶部,有一个半径大约两尺的石制圆盘。
圆盘上蹲着个形状似狗的雕像。
曹恪知道那根柱子叫华表,常被人建在宫殿、帝王陵墓、亭部等建筑前面,作装饰之用。
华表顶上蹲着的那只像狗一样的神兽,叫什么来着?没记错的话,应该叫望天犼。
曹恪跟随众人来到华表旁边,见那根石柱后面,有座很大的四合院,占地近四亩。
这个院子周围的房屋就是亭舍。
曹恪在院门前下了马,不等问话,便看见一个自称本亭亭父的白发男子走了过来。
亭父,是亭长手下亭卒之一,负责亭舍的日常管理,开闭扫除,迎来送往,招待客人。
那个亭父走到曹德面前,得知他的身份,并听说他和他的部下要在这里过夜,便热情地请众人入内。
毕竟,人家投宿,也是要给钱的。
从那个年纪已过六旬的亭父口中,曹恪得知本亭亭长现在到外面办事去了,不在亭中。
根据曹德的吩咐,亭父给众人开了十间客房,同时又让亭卒将曹恪等人的坐骑悉数牵到后院马棚中喂养。
至于五辆辎重车,也被车夫解开,马匹牵到马棚,车厢拖到屋檐下寄放。
此时天还没完全黑下来。
曹恪正要去客房吃饭,忽听见亭舍外面官道上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须臾,有个士兵过来禀道:“司马,有好几百个乡民正朝亭舍这边而来。”
曹恪心中一紧,正不知道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