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湲知江听雪心情沉郁，便答应了，并吩咐丫鬟去她房里取干净衣物来。挑帘而入，屋内白雾袅袅，淡香扑鼻，江听雪正面向着她靠在木壁上，静静目视着虚空，见她进来后，才将淡淡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对她伸出一只沾满水迹的手。水线没过她的胸口，露出轮廓分明的锁骨。
钟离湲绾起长发，绕过浴桶来到江听雪身旁，褪去衣衫，却保留了亵衣亵裤，随后将一只手交到江听雪掌心，进入水中隔着些距离与江听雪并排而坐。
白雾自热水中袅袅升腾，有些迷眼，两手相握，钟离湲扭头看江听雪：“雪姐姐，这是怎么了？有不开心的事便说出来吧，虽然我不一定能为你排忧解难。”
“钱庄一些小事而已，时有发生，说起来也正常。”江听雪轻轻摇头，话头一转，“其实我并非为那些事不开心，我只是觉得这样活着毫无意义，仿若是在牢笼。刚刚我与父亲的话，你应该听到的。”
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江听雪泪水簌簌而落，滴入水中，泛起细细涟漪。她往钟离湲那里靠了靠，揽过钟离湲的薄肩，顺势将自己脑袋放了上去，双眸轻合。
江听雪感觉自己神思异常沉重，心中隐隐作痛，不知不觉握紧了钟离湲的手，似乎害怕一旦自己松开，便再也抓不住。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钟离湲肩头，钟离湲心中亦是难受，忍不住轻叹：“我懂，但……，我待会带你去个地方。”
“好。”江听雪的回应有些含糊不清。
晚膳被丫鬟直接送来了房内，两人沐完浴，简单吃过一番之后，便出府去了。
夜市繁华，街边各色货摊不计其数，货品琳琅满目，小贩叫卖声不断。两人静静穿梭在人群中，走过几段长街，逐渐远离街市，越走越僻静，到最后连稀疏的屋舍都掩埋进了身后的雪雾中，没了踪迹。
周围环境昏暗，地上白雪堆积，两人借着雪光与路边稀落灯火前行，钟离湲最终带着江听雪来到了一片树林中，树林并不大，树木皆低矮而细小。再往前走，前方竟有火光。
来到林边，两人便没有再向前走了，怕惊扰到前方的那些人。细雪飘飘扬扬，两人的视线虽有些模糊，但前方的情景，两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掩藏在繁华中的萧索破败之地，一些低矮茅舍随意散落，几簇篝火在檐下的空地上熊熊燃烧，衣着破烂的人围绕篝火依偎而坐，共同取暖，老少皆在，有的则是借着篝火的光照忙碌着。
江听雪收回视线，她望向钟离湲，有些不解其意。这便是钟离湲带她来的地方？究竟是做何？
钟离湲看出了江听雪的疑惑，轻轻一叹，抬手遥指前方：“雪姐姐，事情往往很难两全的。你看看那些人，你觉得他们可向往自由，可有追求抱负？可会觉得生活毫无意义？
反正我是觉得他们没有，他们有的只是眼前是否能够吃饱穿暖。你看他们两眼空洞，双目无神。人在物质基础都匮乏的情况下，又怎会考虑到精神层面的需求呢？”
见江听雪沉默不语，钟离湲继续平静道：“你只看到了如今你兄长理想达成之后所获得的成就，却没想到，在求学路上同样是道阻且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况且，他的成就离不开你们江家物质方面的支持，一个人的成长资源与经济基础密不可分。而像他这样同时满足了自己精神与物质双重追求的人，纵观古今，又有几人呢？
当然，的确有人可以做到为了自己精神的追求，而忽视物质基础，即使穷困潦倒也能遵循本心，去执着追寻精神世界的富足，但历史上终究只有一个庄子。”
“这世上从不缺贫苦的穷人，只是你生在高处，感受不到而已。我也感受不到，但我知道饥寒交迫的滋味，知道逆境中绝望的滋味，也许这与贫穷的滋味是一样的吧，这种滋味让我更懂得了珍惜一词。
“他们什么都没有，潦倒到只能聚众生存的地步。而你至少还有富贵荣华，锦衣玉食，一生享之不尽。雪姐姐，我带你来这里并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并放下心结。”淡淡落下话音，钟离湲主动去牵住了江听雪的手，似是安慰。
多么熟悉的场景，往昔的这一幕记忆依旧犹新，只不过主角却是换了。这是当初她母亲的做法，如今为了开解江听雪，竟原封不动地用在了江听雪身上。
饥寒交迫的滋味？逆境中求生的滋味？上次两人落难，不就深有体会？原来还有人长期受这样的苦难……江听雪失神良久，随后将视线再次投向风雪迷离的远处，这一次观察得似乎更加认真仔细。
江听雪最终在一声叹息中收回眸光，眨了眨眼抖去飘落在长睫上的雪花，看向钟离湲，自语似的问道：“这样冷，他们为何不躲避在屋内？朝廷为何不管他们死活？这城守是如何在做？”
面对江听雪这一些列的问题，钟离湲显得异常平淡，话音中带着几丝恍惚与落寞：“许是茅屋渗水湿寒，又没钱买灯油及取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