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知微说,
“不是。他不是筹码。走川先生,不是这人间能够约束的。”
“但他已经消失五年了。”
“五年又算得了什么呢?”蓝知微眼帘垂下,“我有种感觉。走川先生一直在。”
公山子佑微微躬身,没有多说什么。
蓝知微迈步去外头候了一会儿。望见飘雪之中,迎面驶来一辆马车后,他稍稍吐出口气。
人到了。
马车停在六王府前,接着,从里面走出来一对少男少女。
蓝知微笑着迎上去,
“你们到了。”
已然是半个大人模样的常言连声说,
“六王叔又亲自出来,让我们情何以堪。”
“都说了,不用讲究那些。礼仪规矩是做给别家人看的,自家人免了。”
雪绒风披在身的君君笑道,
“又来打搅了。”
“说什么打搅。”蓝知微怪道,“今天冬至,是个好时节,我怎么能忍心你俩在梅园子里过呢?”
“往年冬至,也是这样哈。”
“来年,后面好多年,都一样。”
君君深深看着蓝知微,
“嗯,真好。”
蓝知微说,
“这段时间忙,都没机会过问你们的功课成绩。怎地,就今儿跟我说说吧。”
“好呀好呀!”君君急不可耐。
倒不是因为自己成绩好想向蓝知微邀赏,而是迫不及待想看常言那拧巴的表情了。
她撇头看去,果不其然,常言已经开始不澹定了,
“额……六王叔啊,今天不是好日子吗?提功课多扫兴啊。”
“扫兴?”蓝知微故作惊讶,“我以为是喜上加喜呢。”
他是知道常言的成绩的。
常言的功课成绩其实不算差,在成学堂里,比他差的一大堆,毕竟,不擅长读书的人很多。只是……有个连续五年蝉联成学堂年段成绩桂冠的霸主级同学兼师姐在,他的成绩可就跟倒数第一没什么区别了。
在君君之下,皆是不佳。
看着常言苦巴巴的样子,蓝知微没再多过问,
“先不说这些,进去吧。”
冬至,一般吃家宴。
虽然六王府里,蓝知微并无什么家卷,但在他看来,丝毫不显得冷清。
“六王叔,十四姐还没回来吗?”君君问。
称呼一对兄妹为“叔”与“姐”,也只有君君叫得出来了。
蓝知微说,
“不知道她几时回来。不过,想来在外头也挺开心的吧。对她来说,这天运城,就是一座樊笼。离得越远越好啊。”
君君眼中泛过旧日的光,
“十四姐走的时候,说什么天运城里没有能让他开心的东西……说完就走了。那个时候,我也没问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是谁。不过,我也长到十四姐当初的那个年纪了,逐渐能够理解。”
蓝知微问,
“你觉得是谁呢?”
“师叔呗,还能有谁。”君君坐在火炉子面前,伸出双手。
纤细笔直的手指,在火光下,映出红灯笼般的光泽来。越长大来,她的眼睛越发呈现出一种赤霞之色,尤其是在倒映火光的时候,让人望见她的眼睛,如同望见了夕阳余晖。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陷入沉默,只是看着火炉子里的炭火。
蓝知微问:
“你想你师叔了?”
君君清澹地说,
“我都快忘了他了。”
常言在旁边碎嘴,
“别当我不知道,你老是站在师叔睡过的房间前发呆。”
“没礼貌!师姐不叫师姐,叫什么‘你’?”
常言说,
“走在外头,别人都当你是我妹妹呢。”
“那是你年经轻轻就冒一大堆胡子出来,别当自己有了胡子,就真的长大了啊。”
“去!”
家宴开始了。
服侍着贵族阶级们的一干下人们,端菜上羹,忙前忙后。
六王府的灯都点了起来,一盏盏亮起,在皑皑白雪之中,造就了温暖迷蒙的景象。
肉香味儿弥漫在夜里。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这份美好,在无人注视之地,悄悄裂开了一道口子。
铁骑轰隆之声,在城外的一座座大营之中炸开。
随后,兵马齐聚,踏过冻土,向着灯火如海的天运城疾驰而去。
……
家宴过后,已经有些晚了。
蓝知微让常言和君君今晚留下,就在他府上休息。常言并无所谓,觉得在梅园子睡跟在六王府睡都一样。也许,六王府还要暖和些,毕竟住的人多。
但君君执意要回梅园子。
蓝知微也没使长辈架子,就依了君君。
回去的路上,因为天黑,并且地上有些许积雪,所以马车走得慢些。
马车里,常言不解地看着君君,
“六王叔看上去很想让我们留下……他也许还有些话想说呢。你怎么……”
君君旁边的帘子揭开了一般,不断有冷风灌进来。不过,两人修行五年,无畏这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