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姜姜觉察出不对劲,就知道要糟了。
她说这个话岂不是相当于暗示她和谢璋就像情侣一样?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姜姜磕磕绊绊地解释,可是越着急越忙中出错,话说得断断续续,颠三倒四,“我只是、只是觉得字条和红叶,都是没见着人借中间物来一应一和……”
倒更像是一种拙劣的掩饰。
而谢璋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任她手足无措。
会被发现吗……姜姜哑然而迷茫地闭上了嘴,心好像坠入了无底深渊,被洞察的恐惧让她呼吸都觉得困难。
暗恋是一场自我折磨,既想对方发现自己的心意,又怕对方觉察。不摊牌或许还能继续做梦,一摊牌,或许连做梦的权利都将被剥夺。
她眼睫颤了颤,甚至不敢直视谢璋浸了寒星般乌黑的瞳仁。
此番上京,卫姜的变化的确太大,常常语出惊人,连谢璋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只不过,他并不愿意往这方向去想,或者说,压根就没往这那方面去想。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谢璋这才缓缓蹙起眉尖:“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姜姜结结巴巴:“看你给的那些话本。”
谢璋追问:“哪几本?”
虽然不知道谢璋是什么意思,但总算有了能够转移注意力的话题,姜姜犹豫着报出了一串书名。
谢璋:“《秦娥传》、《玉楼春》,《满庭芳》看完放回来,我不该给你看这些东西。”
书柜里的话本姜姜猜出来是谢璋特地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给她解闷用的,这几本类似于古代版的言情小说。
姜姜突然意识到,自己本不用表现得这么紧张。谢璋本没有看出她那点小心思。
他甚至以为自己是言情小说看得太多!穿越前她就爱看小说,古代娱乐方式就那么点,小说都被没收了她还能看什么?
爱情诚可贵,小说价更高!
提到小说被没收这件事,姜姜不淡定了!
“我就看一点,我可以保证!”姜姜言语急切地保证道,就是语气说着说着,连自己都有点儿不确定。
“我不是怕你看了杂书学坏。“谢璋拥衾而坐,闻言,平静地推了桌上的一摞书卷。
“阿姜,你变了很多,或者说……你更愿意别人叫你,姜姜?”
姜姜心里狠狠地颤了一下,不吭声。
学坏吗?
如果谢璋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知道她对他图谋不轨,一定会吓一跳吧?
会冷着脸叫她出去吗?
“那你觉得……”姜姜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问出口的,“是之前好,还是之后好。”
“你要我说实话吗?”
姜姜忽然感到一阵迷惘和恐惧,因为暗恋,她构建了一片小天地,一个小世界,能在不打扰任何人的情况下自由地做着属于自己的梦。
她害怕谢璋说出的话,那或许会摧毁她那个小小的世界。
可谢璋还是说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我真的就只看一点。”姜姜眼眶发热。
实际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保证的到底是少看点儿小说,还是努力在谢璋面前遮掩自己的心意。
谢璋乌黑的瞳仁,泛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光。
“倘若你性子稳重,看这些倒也没什么。”谢璋道,“姜姜,有些东西私下里看看没关系,但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你难道又想重蹈覆辙?”
“口无遮拦,心思弗定……”谢璋看着姜姜,每说一句,她面上的血色就淡上一分,但他依然选择面无表情地说完,最后,武断地结束了这段对话,“出去吧。”
姜姜走下台阶,庭中的冷风吹得她哆嗦了一下,好像把脑子里的热血也冲冷了下来。
原来,在谢璋眼里她就这么不堪。
橝枝近乎听到了她们全部的对话,姜姜一走,橝枝迟疑了一瞬,走上前来,帮着收拾她喝过的茶杯。
“九郎……”橝枝轻声道,“也别对表姑娘太苛刻了,娘子年纪渐长,是慕少艾的年纪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谢璋正在理匣子里已经被翻乱的字条,对于橝枝的话,他不置可否,一言不发。
心平气和地听完,才道:“我让你开口了吗?”
橝枝一愣,立刻打了个寒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
郎君难道看出来了?
橝枝心乱如麻,忙跪下来道歉。
她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到底还是带着些别样心思的,无非是暗指姜姜她年纪渐长,春心萌动。
“是奴婢失言了。”橝枝俏脸一时泛白,紧紧攥着袖口。
谢璋是个好相处的郎君,平日里若犯了点儿错,这时候也往往也就让人起了。
可这一次,谢璋却没开口叫她起来,依然低垂着眼帘儿整理匣内的字条。
橝枝硬着头皮跪在地上,意识到这位九郎,向来再冷傲不过,再护短不过的。
眼帘低垂,滤去长睫上细碎的清冷的光,指腹一一抚平纸上的折痕。
纸是平的。
心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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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