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问:“要不要再将那文云庭拎来,打瘸他另外一条腿?”
话刚落,就见她又怨又怒,眸中水光涟涟。
“你何必呢……咳咳……”她颤声咳着,雪润的手指颤巍指他,眸里的泪水就滚落下来。病中虚弱,她说了一句就不成声,倒在衾被中边哭边咳。
朱靖一下子就没了章程。
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委屈哭泣的她,本来病中的她就苍白虚弱楚楚可怜,如今梨花带雨的颤声哭泣,愈发柔弱无依。
“朕……我……”
他头回有种手忙脚乱的感觉。想去抹她的泪,又想去抚她的背,想去拂开缠在她颈边的发丝,又想握住她不住颤栗的雪润双腕。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
“莫哭了,朕唬你罢了,说说而已。”
刚将人拎到内寝门口的冯保,赶忙又将人给放了回去。
接下里的小半刻钟的时间里,冯保及殿内的那些御医们皆深低着头,极力当自己不存在。帐内的那位圣上大抵了忘了还有人在这里,又哄又抱的,亲怜密爱的说着小话,完全不复平常的威严冷峻,简直颠覆他们了认知。
直待里头声音渐消,娘娘似乎是睡了过去,圣上方揭开帷帐下了地。
拢好帷帐转身的瞬间,他脸上的柔情悉数退却,脸色阴沉的可怕。
“去外间说。”
他直接抬步就走,御医们心头无不咯噔一声,低头紧步跟上。
时值深夜,外间烛火如昼。
朱靖示意人将内寝门阖上,随即目光一转,森寒的盯上在旁候着的念夏。
念夏还焦急的忍不住朝内寝方向频频偷看,猛地察觉有道择人欲噬的目光似将她盯住。她身体猛地一僵,只觉好似被杀机笼罩般。
“将她拖过来。”
话一落,念夏就被几个宫人给拖至帝前。
朱靖死死盯着她,将手里物掷过去。
“朕问你,你家娘娘什么时候开始的咳血?”
念夏悚然一惊。盯着面前那块染血的锦帕,猛地也咬住了带着疤痕的嘴唇。
见她嘴硬,朱靖暗恨丛生。
尤其是她嘴唇的那道疤,更似在提醒他一些不堪的过往。
“拖出去,给朕,狠狠的打。”
很快,念夏就被人捂着嘴拖了出去,拖出去时,他似犹见那贱婢恨毒的眼神。
朱靖仰靠在座上闭了眼,想着她遮掩血帕子的熟练动作,指骨用力抵着眉心。
“她不是第一次吐血了,给朕商议个明确的诊断方案来。治好她,朕给你们加官进爵。”
御医们不喜反忧,甚至心惊肉跳。
那治不好呢?治不好,那他们……
伴君如伴虎,不外如是。
隔日午后,文茵方从无际的黑暗中醒来。
醒来时只觉口中苦意蔓延,隐约有些药味弥漫期间。
她忍不住皱了脸,这是给她灌了什么药,这般苦。
“娘娘,您醒了?”
大概是听着她帐里头有动静,冯保的声音在帐外低低响起。
文茵就下意识寻声偏过脸去,就瞧着帐外冯保的身影躬身候着。眸光微微一转,就瞧见,自己这内寝里多了些摆设。
就譬如那寝床对面本来是放置着些茶案与屏风,此刻一概不见了,替代的是张偌大的长方御案。
隔着帷幔她瞧见御案前坐着个模糊的人影,此刻背对着她的方向秉笔书写,听见她醒来也并不回头来看。
冯保听见里头人应了声,就朝后退了几步,而后招呼奴婢们近前伺候。
文茵的精神较之昨夜好了些,可还是浑身无力。
简单梳洗过后,她就由人扶着歪靠在绣枕上,慢慢吃着宫人喂来的温汤,眸光流连在挽着帷幔的奴婢们身上。
“念夏呢?”
那些宫人们皆干着自己的活,低垂着脸不吭声。
冯保两眼盯着自己脚面也不吭声。
文茵喝汤的动作停住,推开宫人递来的汤碗。
慢慢转了眸光,她定定看着对面背对着的人。
“圣上,念夏呢?”
“伺候不周,赏了板子。”落下最后一笔,朱靖搁笔起身,“放心,已让御医给看过上了药,过些时日就能下地。”
文茵闭眸抚抚胸口,蠕动着苍白的唇瓣:“我的奴婢自有我来教训,圣上越过我动我奴婢,可是要给我下马威?”
朱靖见她恹恹无力的靠着,萎靡而厌世的模样,脑中又响起那院判的话——
“所谓……怒伤肝,喜伤心,悲伤肺,忧思伤脾,惊恐伤肾,百病皆生于气……娘娘这病怕大抵由情绪所生,因而切忌大悲大怒……辅之汤药温养调理,再加之心情常开怀轻松,倒也不会没有康健的可能……”
“朕有段时日忙于朝政,忽略了阿茵,如今看你竟消瘦了许多。”回了神,朱靖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她搭在衾被上的手腕,细微的摩挲,“若朕有何处做的不妥,你可直白对朕提,莫再拿自个身子来惩罚朕。”
文茵僵了瞬,随即掀眸看向他,嗤声一笑:“是我没提吗,是你……”
“朕依你。”
他的话很平静,落入她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