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生杀予夺只在一念之间。
所以,对帝王的感情他不抱有希望,但是他信帝王的千金一诺。
徐世衡不再迟疑,将所有一切都交代完毕。之后如释重负的闭了眸,宛如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好似接下来的生死皆不在意了。
朱靖抬步走前,突然问他:“可还有什么话说?”
“请……暂且先莫将我的死讯告知她。”
朱靖黑眸深处迅速划过抹愠怒,稍纵即逝。
“朕以为,在朕毫无顾忌的下定决心杀你时,你应该便知这意味着什么。”
徐世衡温润面容流露些情绪,似苦涩,又似释然。
意味着什么他自然知,意味着他徐世衡于她而言,不重要了。
这般就好,他想。夹缝生存的爱情,本就活不了太久。
打他入宫那日起,他对她的那些爱意就再也无法诉之于口,就如那滋生于阴暗的秽物,永远都不能暴露于阳光之下。
“徐世衡,你当真是只是为她好方入宫?”朱靖睥睨,寒声冷笑:“或也有不甘心罢。总归可以让她念着你、欠着你,让你忘不掉你。”
徐世衡怔怔的想,自己在净身前后,脑中有没有闪过这般卑劣的想法。因为那段时间他的情绪最为激荡,脑中各种纷杂的情绪都有。
“或许……还是闪过寸毫的罢。”
或许有些一闪而逝的念头,但是在入宫见到她的那一刹那,他就完全被心疼占据,再无其他杂念。余生,他只有一个念头,只盼她好。
“若可以,请圣上告诉她,奴才是多么自私卑劣的一人。”
“净身入宫,也只是不想让她好过,想要让她永远欠着奴才。”
“这么些年,奴才只想往上爬,享受着位高权重的滋味,过往那些谁还记得。”
“后来奴才被她连累,心里不知多怨恨她……”
朱靖抬步往外走,隐约听得里面人似有若无的低语:“也告诉她,阉人身上没有雪松味,只有……无法避免的秽物异味。”
朱靖走了几步遽然停下,耳畔又在反复回荡那句句自我贬低,可字字皆是为她的话。他扪心自问,一个本来前程大好的男子,不登朝入仕反倒净身入宫,忍辱负重近十年,只为护一女子周全,试问换作他,他能否做到?
他做不到,他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不明白徐世衡的这种感情,不明白对方怎能为一女子做到这种地步?
“莫辱他,给他个痛快。”
朱靖立了会后,侧眸吩咐。
刘章挎着腰刀回身,再次回了刑房。
徐世衡释然一笑,一身清矍的他在这方粗陋血腥的刑房里,温润从容。好似让人见了清晨竹林里手握书卷温习的书生,文质彬彬抬头一笑,清风朗月,光风霁月。
刀面寒光闪来那刹,他的目光仍看向墙壁上方那微弱的壁灯,神色温软柔和的好似见的是那年夏日,透过树冠缝隙洒过来的夏日骄阳。
炫目,耀眼,让人怦然心动。
阿茵,祝平安喜乐,一世顺遂。
下辈子,莫再遇上他这般无能之人。
朱靖踏出昭狱,指背掸掸衣袖,似要掸去上面的血腥气。
外头冯保屏气戒惧的候着,当余光不期瞥见后出来的刘章刀鞘上的血迹时,手脚不由发凉了下。
“剩下的事,由你来首尾罢。”朱靖看那刘章,“之后,放你三日假,回家去好生歇整。”
刘章感恩伏首叩拜,谢过皇恩。
回去的一路上,冯保见圣上没有坐舆撵,反倒徒步而行。
而且也不是去往那养心殿,却是去勤政殿的方向。
他正高提着心,浑身紧绷之际,突然听得前头圣上道:“过段时日,你在宫中传些信,说朕要派内侍去西北关隘监军。”
“另外。”冯保竖耳细听,却听到,“去外头寻个跟那徐世衡,差不多身形模样的人进宫来。”
冯保脑袋翁了声,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几乎一路无话。
在路过一花亭时,朱靖驻足了会,捏着眉心吩咐了声:“去将那……于嬷嬷跟念夏,送去养心殿。”
冯保忙不迭去办。
朱靖驻足看了会景,方再次抬步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他脑中充斥着各种思绪。主要还是他的身世问题。
或许是过了那股激荡的情绪,此刻的他更多想的不是非皇室血脉的惊怒、或自小受厚此薄彼待遇的愤恨,而是在想如何去处理后续问题,于无声无息中将此事彻底掩杀。
安国公府、慈圣太后、平王、前朝、后宫、可能隐匿在民间的另外知情人……他脑中捋着这些,不放过寸毫纰漏。
在踏进勤政殿时,他猛地僵住身体,这一刻他脸色遽然一变。
因他突然意识到,他忙中出错了!
“快,快去将冯保叫回来!让他别将那两人送到养心殿!”
可已经晚了。
于嬷嬷与念夏已经被送到了养心殿,刚进来的她们恰赶上文茵清醒的时候,不由喜极而泣的朝她们娘娘的方向扑过来。
“娘娘!”
时隔一年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