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凌乱的榻前, 朱靖正抬手系着帝服领口襟扣。
文茵倚着床柱看他,夜里他伏她身上极尽放纵荒诞嗜欲, 可穿戴齐整走出去时又成了那个冷淡威严的帝王。宛如两个极端。
朱靖动作顿住,眸光稍侧,文茵没有闪避,对上他的眸光。
“圣上还未腻吗?”她突然出口问。
他脸色刹那精彩,她却未曾停顿的开口:“圣上若是想通过折辱我来解恨,让我生不如死, 那你的目的达到了,没必要再留着我碍眼,更没必要隔上几日就过来宠幸我这罪人。之所以还迟迟未下令了结处置我,难道不是因为圣上没腻?”
迎着他重重压来的视线, 她不闪不避。
她想要一个结局,什么结局都好,而不是不生不死的在这耗着。
她累了,也倦了,只想要个痛快。
朱靖此刻好似突然被窥探了内心隐秘一角, 那种被刺探感让他习惯性竖起防御,眯眸带些寒芒的朝她射去。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罪人, 可当真认为自己有罪?”
拥被懒倚床柱的她,雪肌尚残留些绯粉, 眼尾犹带些艳娆。本是慵懒靡艳之景,可她神情却是厌倦的, 水漾的眸子都是枯寂的。可偏偏, 又能从中看出几分撕扯之意。
想到她昨夜有些疯意的模样, 他的心略有些下沉, 不免又打量她那愈见清瘦的模样, 看她眼底隐藏的那抹微赤。或许她快被他给逼疯了,也快逼死了。
这是可是他想要的结局?曾经的深夜里,他无声问过自己,如今他脑中再次划过这般的问题。
逼疯逼死了她,他可能解恨?
能否?他想着那般的结局,却下意识绷紧了脊背。
文茵心口像在焚着地狱火,既恨不得将自己从里到外焚烧殆尽,半丝灰都莫留在这肮脏万恶的世道,又恨不得能撕扯开胸膛,让那焰火疯狂涌出,将这里所有一切都烧毁个干净。
她有罪吗?有什么罪。
是她要做他棋盘上的棋子?又可是她要做这笼里的金丝雀?
他凭什么辱她,明明是他抢她入宫,是他让她众叛亲离,身败名裂,毁了她的名声,还要扼杀她的自由,继而还想再扭曲她的本性。
他,还有他的皇权,将她从里到外的摧残,最后又凭什么说她有罪?
明明被毁了人生的人是她,明明被毁了姻缘的人是她。
想到姻缘,她难免想到殿外那遭遇了场杖打的人,一股难言的负面情绪在胸臆间酝酿。
被她连累的挨了打,或许他此刻正埋怨着她吧?
她忍不住几分扭曲的去想,或许这些年忍着,痛着,熬着的人,只有自己一人,而他也许早就看开了,早就心安理得的做他司礼监的大太监。
若非被她的事牵连,他此刻或许还依旧风光着,御前秉笔可不是个小官,别说宫里上下的宫人,就连前朝的文武群臣们,也得多少捧他几分。
依他的心智,也许有朝一日还能斗倒冯保,取而代之。届时作为掌印大监、御前第一人的他,那可真是风光无限了。
两股激荡的情绪开始撕扯在她灵魂深处,一方面她极力厌恶排斥自己这般扭曲的想法,可另一方面她又始终忘不掉他那无动于衷的冷漠背影。
激烈的情绪对冲下,她突然感到眼前一黑。
“来人,叫太医!”
她软倒下去前的最后视线里,见到的是他脸色大变的疾步过来。
锦帘低垂,太医正襟危坐在帐前,三指搭着那露出帐外的那截清瘦皓脘,凝神切脉。这回切脉有些久,长达一刻钟的时间也未给出定论,老太医的寿眉也不时凝固住,看得旁边榻沿坐着的人心中烦躁。
朱靖忍不住手指挑开帷幔一角,朝榻里去看那昏迷不醒的人。
她无知无觉的躺那,毫无血色的凉白脸庞让他忍不住俯身,伸手朝她面上轻覆过去。冰冰凉凉的触感传递到他掌腹中,他心下微沉,掌心就紧覆了些,试图想将那冰凉之意捂去些许。
修长有力的手掌覆着那张小巧脸庞,此刻他突然惊觉,她竟这般瘦了。他掌腹伸开比对了下,心中猛缩的发现,那冰冰凉凉的脸庞已竟瘦到远不足他巴掌大。
他又伸手进被寝里上下抚她身子仔细感受了下,确是比从前更显瘦骨伶仃的。
老太医虽凝神切脉,可余光也多少能瞥见些,不由眼皮一跳。有几分想提醒圣上莫要乱动免影响脉象,可瞧圣上有几分面色不善的模样,又不敢开口,遂也只能阖了眼皮暗叹着重新再切。
足足又等了两刻钟后,老太医才收回了手。
“如何?”朱靖看他问。
老太医起了身,沉吟道了句不好说,还道是让另外个太医过来切脉,等切完再下定论。
等了近小半个时辰,却得来这般的结果,朱靖就隐有拂悦。不过他并未发作,还是依那老太医所说,叫另外个太医过来继续切脉。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朱靖看那太医一坐又是几刻钟,不免就觉得此间安寂的让人无法忍受。遂起身在殿里踱步,不时朝榻间方向看去一眼,强抑烦意。
又过了半刻钟,那太医总算切完脉起身,也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