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想起了世界上还有个他。
只要能救活那个儿子,从他身上抽多少次骨髓都可以,把他抽死也没关系。
男人之所以现在还勉强留他在这里,或许只是为了用这样的方式自己原谅自己。
他只是个男人用来原谅自己的工具。
然后他开始整夜的做梦。
梦见母亲最后自杀倒在血泊里的模样,梦见那些的争吵。
他从噩梦中惊醒,开始变得暴戾,成天跟一群社会上的混混混在一起,逃课抽烟打架喝酒,像是在故意在激怒着谁,每次出事后老师找监护人,被找到的男人看他的眼神也跟他的妻子一样,开始越来越厌恶。
后来,女人又怀孕了,做了好几次试管终于成功。
这次,没有人再需要他的骨髓,连最后一点血脉优势也没有了的他,像一团低劣,不光彩,再无利用价值的垃圾,终于被像是忍了很久男人彻底从他的身边驱逐。
他其实并不喜欢打架逃学,也并不喜欢跟一群混混混在一起。
到了新的环境,没有人认识他。
他开始生理性地厌恶与抗拒所有主动对他示好的人和事。
世界在他眼里只有无尽的背叛与利用。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常,接受一些人的问题或者浅淡的问候,只是当有人试图再进一步的时候,他退回自己防线,隔绝所有。
唯一的例外,是有一个人一次一次在他身上撞得头破血流,然后笑着用行动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对一个人好可以不需要任何条件,也可以不求回报。
只因为简单的,他在被她喜欢着而已。
无关骨髓,也无关血缘。
他在,被无条件的喜欢着。
他好像看到了光。
.....................
出城的路上,裴忱眼底血红,握着方向盘的手臂已微微发颤。
车速快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
他往高勇说的方向追。
这么多年,他经历过漫长而怯懦的等待,然后终于花光勇气踏上寻找。
他找到她,看到她已不再喜欢他。
她的世界不再需要他。
他选择安静退出。
他以为那就是结束,直到后来,她的世界依旧独身一人,变得安静而平淡,他用尽所有力气,去靠近追寻。
这一次,他终于失而复得,如愿以偿。
——直到今日。
裴忱在黑夜中开着车,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不要再失去,他所有的救赎与梦想。